想谦虚几句,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硬着头皮受了夸,心里还在想怎么劝何教授打消念头。
“这本书你补好后我也看了,里头几个小故事挺有意思。后来找找著者,发现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你知道这个胡越山是谁吗?”
何教授把书搁到桌上,笑着拍拍书面问。
“胡越山?”
不是苏涌诗集,封面是高起明小画的那本?
林芝怔怔看着何教授抬手,露出底下食谱封面,心里提着的一口气忽地全吐了出来。
“嗯,你知道胡越山?”听林芝腔调不对,何教授疑惑地问。
“不不,不知道!”林芝赶紧摇头,笑得跟朵花似地。
把自己不小心泡了水的那本旧书修好,送还到何教授工作室后,林芝旁敲侧击打听了一下旧书来历。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原来那本旧书是宋代苏涌的诗集,虽是后人手抄本,封面小画却是高起明的真迹。
何教授只说那一堆真假混杂,买来都是十几二十块的货色,林芝就当了真。
谁知收来确实是十几二十块,修好卖出去却能翻出千百倍的价格。
最开始知道的时候,林芝还有点担心自己把这么宝贵的东西给弄坏了。
可后来看看何教授自己动手修复的几本古籍和学校几个资历老的老师修复作品,发现自己修得还是挺不错的。
不止不错,用的料也是最好,手法挑不出毛病,就算是何教授亲自来,估计也就这样了。
工作桌上那堆东西何教授早就让她随便挑回去修着练手,要不是用的材料有问题,林芝早就主动坦白了。
还担心送到拍卖会接受专家检验会露馅,谁知道何教授说的居然是她入门考试时的那本食谱,叫人白担心一场。
“胡越山是谁?”放下心,林芝抓起食谱翻了翻,看着扉页上篆体红章问。
“民国时期给马大帅做菜的厨子。听说马大帅逃到对岸的时候,几个姨太太都舍了偏舍不下他,有传言说这个姓胡的厨子男生女相,最擅媚人之术……”
说到这儿,何教授轻咳一声,见林芝听得认真,赶紧转了话题,“总之他是个文化人,不光有一手好厨艺,还能写会画。这本书就是写自己做菜的一些小故事,里头还带了几个方子,云山雾罩也说不好能不能依着做。”
“马大帅跟这个胡越山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林芝满肚子八卦。
“嘁,那都是乱传的!马大帅带着胡越山逃了,是舍不得他这做菜的手艺。”
何教授摇头摆手,“当时十里洋场谁不知道胡越山那道桂花糯米藕是一绝,大鼻子们以被马大帅邀请上门试菜为荣。不说味道,有胡越山在手,马大帅跟上层人士交流就多了道门路,品酒尝菜,不比他请人来家帮着数金砖显得有品味?”
林芝想了想历史课本上画的那个满脸络腮胡子马大帅,又想想他捧着金砖邀请客人观赏的画面,打了个哆嗦。
嗯,果然吃吃菜什么更风雅。
“刚投到对岸,除了大笔撒钱,跟人攀关系总要有个来路吧。大厨胡越山名声在外,被邀来试菜谁不欣然前往?推杯换盏之际做些利益交换的事,马大帅才能在后来在站到湾省那个位置……”
何教授说得兴起,把那年代的历史一顺讲了下来,眉飞色舞。
林芝听得昏昏欲睡,闲得无聊翻翻书,看到那篇详写桂花糯米藕的小故事,又生了兴趣。
故事精彩,菜谱却依旧写得含糊,藕两节、桂花半份、红糖三勺……
这和她做菜精确细致的理念完全不合,想照着试做那是白瞎。
不过,自己手头上那几份菜谱里头,倒是有几个桂花糯米藕的制作方法,胡越山这个见藕不见花的法子也不是没有。
“总之,胡越山曾经名震上海滩是事实,这本手抄食方有它的价值在。要是碰到识货的,拍出高价也不是不可能。”
“幸好拿出来了修了,不然还被您垫桌底呢。”听何教授话音一落,林芝赶紧找了一句。
何教授转身,拿了另一本书搁在桌上,旁边又摆了个龙泉青瓷碗,“加上你手上那本,这回就这三件拿去拍了。”
林芝赶紧把手里书放到一堆,刚想说话,瞧见何教授刚刚拿出的另一本书,愣了。
“这本也是你修的吧?”
何教授笑眯眯摸摸苏涌诗集封面,一脸赞赏地看向林芝。
“啊?”林芝两眼眨呀眨。
“一直扔在桌上那堆里头,拍卖会给我打电话才记起来,拿出一瞧都弄好了,不是你是谁?”
何教授说完,看林芝面带紧张,抬手按了按,“弄得不错。”
“是、是吗?”林芝瞧着诗集,笑得很不走心。
“你要闲着没事,桌上那些东西多拿去修补修补。都是我摊上捡的,不值当什么,苏涌诗集你就修复得挺好嘛!对了,我那套元代曲谱呢?”
何教授一拍脑袋,回身在架子上翻找,半响抱了近十本满是浮灰的元代曲谱扔到林芝面前。
灰尘腾起,呛得林芝眼睛都睁不开,何教授瞧着她乐了半天。
“这个也给我弄?”林芝掩着鼻子,不信地问。
何教授信心满满,“怎么了?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技术早就过关了,我相信你肯定能拾捣好。”
还不是什么贵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