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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闻听此话, 室内霎时寂静下来,歌舞声也不敢响起半分。

南弘最先镇定下来,问道:“来人可说要找谁?”

仆役回道:“说是要寻几位郎君。”

南弘瞥了一眼下首的几个儿子, 沉声道:“走吧, 出去瞧瞧。”

几人离去后,屋内众人面上惨白一片,这大过年的,禁军竟然找上门来,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还是......家中有人惹了什么事不成?

韦王妃闭了闭眼,淡声道:“慌什么,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当年打仗时,敌军将府门围了我都没在怕的, 指不定是陛下有要事呢?都在这守岁。”

她这一番话宛如一颗定心丸一般, 众人躁动的心顿时平缓不少, 南知意低头一根根揪着半袖上的毛毛, 低声道:“阿婆——”

韦王妃心疼的不行,将她搂在怀里,柔声安抚:“阿绡不怕, 没事的,等会你阿翁他们就回来了。”

南知意乖巧的应下, “好。”随后继续揪衣服上的狐狸毛。

南弘一行人跟着仆役快步走到府门处,只见门外侯着一列人马,为首之人当先下马给南弘几人行礼。

“将军深夜造访,可是有何要事?”南垣认得这人,他是皇帝亲卫。

来人从怀中掏出令牌,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银光。“南郡王, 陛下急召,还请郡王速速备马,随我进宫面圣。”

“这……”皇帝传召,南弘不敢怠慢,一面命人去将他的马牵出来,一面让人回家中去跟韦王妃等人通传一声。

闻听是陛下召见,众人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韦王妃轻舒一口气,勉强镇定下来,“慌什么,还有这么多酒菜,先用了再说,继续奏乐。”她一向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奉行者,如若今日当真有劫难,那她也要先爽完,毕竟明天可就没有这快活日子了。

在正房中一直守岁到子时,终是渐渐撑不住了,尤其是韦王妃上了年纪,头脑昏沉的很,挥手道:“都去睡吧。”她又怕南知意一个人回去睡害怕,将她留在了正院里,跟她一起睡。

南知意这一晚睡得晚,又受了惊吓,睡的很不安稳,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第二日巳正二刻,她才将将转醒,躺着揉眼睛。

屋内守着的人听到动静后,轻手轻脚的上前掀开幔帐,将南知意的手从眼睛上拿开,温声道:“一娘,手不干净,不要揉眼睛,若是眼睛痒,我拿帕子来给你擦擦。”

南知意的双眸睁开一条缝隙,发现是乳母,哼唧着应了。

乳母拿着沾过温水的帕子给她擦了脸,又喂她喝了几口温水,方才问道:“可要起床了?王妃和夫人们早就起来了,一娘还要去给王妃她们请安呢。”

“好。”才睡醒的嗓音还带着些微的沙哑,南知意任由乳母给自己穿衣服,小声说:“阿翁他们回来了吗?”

乳母怔愣了一瞬,叹道:“没呢,郡王还在宫中,长子出征了。”

“阿爹出征了?去哪里?”南知意眼睛都瞪大了,自她出生以来,无论是大楚内部还是周边,鲜少有战事,即便有也都是小打小闹的,难以传到她耳中。

她试探着问道:“不会是又有倭寇吧?”南垣先前本就是镇守海疆,再联想到上次倭人的奸细,南知意也只能往这方面去想了。

乳母摇了摇头,“是赵王反了。”

这下子,南知意的心是真的提了起来。燕赵向来是作为并称存在的,赵地紧邻顺天,若是赵王真的反了,没多大功夫,就能逼近京城了。

一直到进正房请安时,南知意的精神都有些恍惚,她扯着韦王妃的衣襟,颤声道:“阿婆,阿爹他们不会有事的吧?”

“自然不会,你阿爹多厉害。此番若是顺利,不出年就能回来了。”韦王妃一下下抚着孙女的脊背,温厚的手掌逐渐令南知意平静下来。

南垣等人出征后,韦王妃便下令封锁了自家大门,横竖是年节,家里屯的东西也都够吃,何况家里还养了些鸡鸭,有一个小菜园,倒是能自给自足。不仅蓟北王府如此,京城各家都不敢随意出门,小摊小贩们每日都缩短了做生意的时间,街道上是罕见的冷清气象,可谓是人人自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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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据探子来报,再往前五十里,便是赵王主要军力驻扎地了。”南垣骑在马上,转头看向比自己略前半个马身的少年。

雍淮身披银色铠甲,平静的点点头,“好,那就再行进二十里。”盔甲遮住了他大部分的面庞,露出来的那双眼睛,无端让人觉得冷冽无比。

望着太子沉着的模样,南垣有些讶异。他常年镇海疆,更擅长水战,兼之对赵地地形不了解,并非此次战役主将,主要任务是负责护卫太子。他原以为太子不过是跟着去见识一番,或是挣一份不轻不重的军功,可是一路上同太子说起部署,他才惊觉自己绝对是想差了。再说这样高强度的骑马,就是他初次随军出征时都未必受得住,太子却能面不改色,甚至还能游刃有余的吩咐事务。

南垣心下感慨,虽说陛下对太子培养不如当年对懿怀太子那般严苛,可到底是国之储君,又是独子,岂会随意对待。太子是有东宫六率的,这些都是直属于东宫的卫队,南垣并非东宫属臣,这次却让他负责保护太子,他猜测皇帝可能是有意给太子遴选心腹,想到这,南垣面对雍淮时,态度便更加恭敬了几分。

凭心而论,就是南垣自己对儿子,都做不到如此事事躬亲,当年蓟北王对他,也是往军中一扔,便万事不管了,连亲卫都是他自己挑选的。太|祖当年将他们这些功臣之子都接进宫教养过一段时间,他跟当初那些同龄皇子们也算熟识,以他对当今的了解,是万万想不到他会为儿子做到这么细致的。两相对比之下,南垣对雍淮难免有些艳羡。

“南阿叔?”注意到自己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雍淮回首看向南垣。

南垣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盯着太子看了许久了,尴尬的笑了几声,问道:“殿下打算何时开战?”

雍淮轻笑一声,“我年纪轻,还要仰赖诸位长辈相助,不如等同燕国公商量后再做决断?”他虽从小习兵法,却并未亲身参战过,就算懂的再多说来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燕国公是此次主将,又是老将,跟他商议,自然是上选。

南垣心中稍安,他就怕太子仗着身份瞎指挥,现在听到他如此说,便不再担忧,转而布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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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战场如此凶险,东宫乃是万金之躯,陛下岂能让他如此以身犯险?”太极殿内,程詹事坐在下首,焦急的看着雍林。

雍林抬眸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不耐之色,定了定心绪方道:“程卿,他是太子。”

詹事府隶属东宫,府中众人皆为太子家臣,程詹事并不是兼任东宫官,而是直接作为太子属臣存在的。

雍林知道他们心忧太子安危的原因,可却不能理解。他就这一个儿子,难道不是比他们更加担心?只是比起担心,他宁愿让儿子出去历练,否则别说继承大统,他怕是要连自己家臣都压不住了。

程詹事还待再言,却被于方定给拉了一把,悄悄给他使了个眼色。雍林坐在上首,将底下情形尽收眼底,暗道于方定平时脑子有点问题,关键时刻倒是个拎得清的,原本因先前的一些事对他产生的不满也散去了一些。

时辰不早,大多数朝臣已经在这待了一天一夜,这会眼睛里都是血丝,雍林也不想再留那些根本不懂行军的臣下,只留了几个善于用兵的老臣,又叫了几个看重的年轻臣子旁听。

殿内空去大半后,雍林放松了几分,靠在椅背上,双眸微阖,叹道:“若是二哥尚在,何至于此。”他口中的二哥是赵武王,现任赵王之父、太|祖次子。

众臣知道皇帝心意,急忙开始劝慰,将赵王痛斥了一顿,让皇帝不必为此不忠不孝之徒伤感。

事实上,雍林这感伤的神态虽至少有七成是假,却也有几分真。惠愍太子是太|祖早年同原配所出长子,在他们这些弟妹面前,向来是端着大兄的架子教育他们,俨然一副长兄如父的姿态。太|祖其余子女对这个大哥是畏惧多过亲近,雍林跟他还差了岁数,更没什么好聊的,便同赵武王感情不错,他起兵时赵武王还曾经相助过。

可雍林遗传太|祖多疑的性子也是真的,自他选定了北京师,便一直对赵王多加防范,早就想给他换块封地,只是还没来得及而已。赵王除夕早上起兵,雍林下午就得知了消息,随即召众臣议事,不可谓不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