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姐翻了下:“这布很差。”
“你要好的有呀,就怕买不起。”店小二翻着白眼,拿出块布来,“瞧到没有,这是‘羽布’。”
“羽布?”徐惠然走过来一看,这不是她织的。显然是假冒的。
蚕姐刚想说,徐惠然止住,把手里扇子一展:“你这布卖多少钱?”
店小二把徐惠然看了看,身上虽说穿得是布衣,但说话的腔调、架式就不是那种穷酸读书人,再看了眼徐惠然手里的乌骨泥金扇,说不准是个大主顾:“公子,这个卖十五两银子一匹。”
“这么贵?”蚕姐叫了出来。
店小二不爱听了:“怎么这么说话,这布得从吴泽县那运过来。吴泽县知道吧?那是天下一等一的繁华地方,在那卖得比这还贵呢。”
陆惠然低下头,王掌柜是卖十两银子一匹,至于运到外地的加价什么的,那就不知道。市面上出现仿制的也属正常。
“既然这样,我跟你们掌柜谈笔生意如何?”徐惠然轻轻扇着扇子。
乌黑扇面上的金色晃得店小二眼睛有点花,不敢怠慢,请出了掌柜。
掌柜打量了下徐惠然,眉尖微蹙,这么一个不过二八年华长相秀气的读书人,要跟自己谈什么?
可生意一定得做。
徐惠然先拢手:“敝姓徐,不知掌柜贵姓?”
“敝姓唐,不知徐公子有何指教?”
“唐掌柜是这样的,舍妹自小就跟家母学过织布。掌柜家卖的‘羽布’,舍妹也会织。舍妹想为自己赚些嫁妆,故而不知道唐掌柜是否会收?”
唐掌柜听了就笑了:“徐公子,这真‘羽布’可不是谁织的都叫‘羽布’。”
“这柜台上摆得也不是真‘羽布’。”徐惠然直接点了出来,“舍妹织的怕比这个还像那么几分。”
唐掌柜脸上变了色,刚想问这是不是来砸场子的。
徐惠然把扇子一收:“既然掌柜不想做这个生意,就当我没说,换个别家就好。”抬步要走。
“公子慢走。”唐掌柜叫住了徐惠然,看徐惠然停了下来,“徐小姐的布自然也可以拿来卖,倒时见货论价就好。”
徐惠然给蚕姐使了个眼色。蚕姐拿了块徐惠然织的布给唐掌柜看:“这样的。”
唐掌柜接过来,翻过来翻过去一看:“徐小姐能织出这样的?”
“自然能。这块可以留在唐掌柜这里当个样品。”徐惠然转过了身,“不过却要唐掌柜定个价才成。”
唐掌柜琢磨着,本地卖不了几块,收了可以去别地卖:“一两银子如何?”
蚕姐把布收了回来:“你们卖十二两呢,当人是傻子。”
“那还真是骗有钱的傻子买的。这么一块布卖这么多银子那不就是卖给那些闲钱多的公子哥儿。”唐掌柜笑了,“我这是打算收了去外面卖,这样子也好多卖几块。更何况再怎么这布也不是那个布,这里卖得贵是因为地偏,出去不方便。若是方便了也就卖不了这么贵,最多卖个三、四两银子而已。这样,二两银子,我就收了。”
徐惠然承认唐掌柜说得不错,眼前她得接受这个价。然后再图别的。
回去的路上,蚕姐气着:“这个唐掌柜一点不像王掌柜,王掌柜可是给了五……少爷五两银子一匹布呢。”
“以后会好的。”徐惠然笑着,心里明白那是王掌柜在陆璟身上的押宝。
陆璟应该要秋闱了吧?
徐惠然抬头看了看天,现在陆璟跟她已经没有关系。等陆璟回去,给她办场丧事,立个“贤妻徐氏之墓”的墓碑就好。等陆璟的官做大了,会给她换个“诰封一品夫人徐氏之墓”。
陆璟昏迷了三天三夜,总算醒了过来。醒得第一件事,陆璟就要搬回去住。陆李氏劝不住,只能让陆琥把陆璟背上楼。
陆琥背着轻了不少的弟弟,心里难受,以前从没觉得弟弟会是家里用情的人,没想到却是家里最用情的人。
陆璟躺在他和徐惠然的床上,特意要来徐惠然盖过的被子盖上,鼻子贴着被子,深嗅着,好像徐惠然还在他的怀里,想唤声“娘子”,干哑的嗓子唤不出,只能心里默念。
换了个地方,陆璟累到了,大部分时间是昏昏沉沉。难得醒过来,陆璟就会想徐惠然。
跟徐惠然有关的很多事想不明白,陆璟却逼着自己想,反复想得一件事,就是她走了。
陆璟想一点就累了,还发着烧,常常只能是个片断。
陆源、老陆蔡氏、陆构一天来几趟,看到陆璟就算睁着眼,也是问什么都不答好像聋哑人一般,只能暗暗摇头。
七月底的时候,陆璟算能坐起来,喝点米汤。
陆源和老陆蔡氏、陆构、陆琥、陆李氏商量,打算去给徐家报个信,说徐惠然出事了。
说的时候,是当着陆璟的面说的。现如今当着陆璟说什么,感觉陆璟都没有听。
陆源才提到了个“徐”字,陆璟的眼睛转了过来,盯着陆源。
陆源看了眼陆璟,转回头继续对陆构和陆琥说:“老二、大郞,你们去徐家,给亲家说下,之所以这么久没报信,一是还在找五郞媳妇,二是五郞这不也病了,连秋闱都没考成。”
陆构和陆琥点着头,去报这种信,总得低声下气才成。
“别去。”陆璟的嘴张了半天,才说了出来这两个字,声音还低。
站边上的几个人都没有注意听到。
“爹,那我和大郞去了。”陆构准备往屋外走。
“别去!”陆璟使足了劲叫了起来,嘶哑难听,就像一道尖利的刀子从铁器上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