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好,演技好,感情真挚。”叶悠悠也觉得很好看。有点可惜,怎么自己以前就认为这些东西都是老古董,不值得一看呢。
刚走出电影院,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路上人行色匆匆,一脸晦暗。
然后就看到一帮穿着民间版绿军装的半大小伙子勾肩搭背,招摇过市,叶东方拦住准备下台阶的叶悠悠和叶红心,带着他们回到电影院的前厅里。
假装看着墙上张贴的海报,等他们走了,才又出去。
前厅里不少人都打的是一样的主意,等到这群人终于过去了,大家才往外走。
“看到他们离得远点,都是些祸害。”叶东方看叶红心在笑,知道妹妹是想起他们跑到叶家村吃瘪的事。
“沐东市可不是叶家村,你给我听好了,别招惹他们,听到没有。”叶东方的声音里带上了几丝严厉,叶红心这才嘟了嘴,“知道了。”
“东方姐,出过什么事吗?”按叶悠悠的了解,叶东方这个人带着天生的侠骨,又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真有点不相信她会这么说。
叶东方带他们去纺织厂的食堂里吃饭,然后挑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警惕的看着四周,见没人注意才压低了声音告诉叶悠悠。
“你记不记得我说过,咱们这一批有个姑娘转正了。”
“我记得,我还记得她的名字叫兰天。”这个名字很特别,也很好记,所以叶悠悠记得。
叶东方点头,“就是她,被人恨上了。也不知道是谁,把革/命委/员会主任的儿子介绍给她。被人家看上了,到厂子里来堵了好几次。厂子里的人也不太敢管,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
叶悠悠看她沮丧的模样就知道,她肯定是管过了,但不仅没用,说不定还吃了亏。
果然,叶东方就说,“我也想帮她的,可是才帮了一回,就是报个信,回头就被师傅警告了,让我别多管闲事。”
工厂里,新进的工人都是要认师傅的,就算出了师,对这些曾经的学徒,也有着莫大的权威。
至少,你不能跟师傅顶着干,这会被人骂白眼狼,严重的,也许下一回清退就会榜上有名。
工作是叶东方的软肋,人一旦有了软肋,就会害怕。她和叶家村天不怕地不怕的乡下姑娘,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那怎么办?她不是副厂长的亲戚吗?”虽然素未谋面,叶悠悠却很同情她的遭遇,大概是基于女孩子的一种同仇敌忾。
“副厂长没管这事,看样子亲戚关系只是以讹传讹。好在那家伙自己出了事,不然,兰天也只能嫁给他了。”叶东方叹气。
“为什么?不是说婚姻自由吗?”这回发问的是叶红心,她刚刚读了一点书,正是对什么都新鲜,又对什么都一知半解的时候。
叶东方叹了口气,也许是跟叶悠悠解释,也许是教叶红心明白什么生活。
“那个人天天到厂子里堵着她上下班,走到哪儿跟到哪儿,看到谁都自我介绍是兰天的对象,兰天否认也没用,骂也没用,就跟个牛皮糖一样黏着。时间长了,没人会骂男人无赖,只会骂女人,如果你没答应跟人家处朋友,人家为什么不跟别人就跟着你?跟别的男同志稍微接触一下,就有人说她水性杨花,有了男朋友还勾搭别的男人。总之,可吃亏可吃亏了。”
叶东方说完,情绪低落了半天,这段时间虽然是发生在兰天身上的事,可是她却特别能感同身受。
叶悠悠听完,心里跟堵了一块似的,却没忘了问,“那个人后来出了什么事。”
“喝醉了酒,掉进河里淹死了。”叶东方嘴角微挑,隐忍着笑意。一方面是觉得快意,另一方面是实在不好意思嘲笑一个已经死掉的人。所以,憋的很辛苦。
“老天开眼。”叶红心冒出一句。
三个人都笑了。
“走,下午到我宿舍坐坐,咱们吃着东西聊天。”叶东方提议。
“我要睡姐姐的床。”叶红心早就想了,上下铺的钢丝床,她还没睡过呢。
“好,咱们仨一块躺。”叶东方大笑着一拍叶红心,“一会儿床塌了就怪你太沉。”
“没你沉。”
回到熟悉的环境中,姐妹俩又恢复了互怼的日常。
你追我跑的上了三楼,一个靠在过道的女同事过来,一把拦住叶东方,指了指宿舍,“里头有事,咱们等会儿。”
一间宿舍住了四个人,这个女同事就是他们一宿舍的。四个人住一个屋,偶尔家里来人想说点悄悄话,其他人都会自觉的给挪个地方,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于是他们四个人干脆站在过道上说话。
说的自然是刚看的电影,叶东方讲的是眉飞色舞,拉着同事的手摇道:“一定要看,你想看我陪你一块去,我还想再看一回。”
“你呀,别净想着花钱,现在不攒钱,嫁妆全靠家里呀。”女同事比叶东方大几岁,已经处了对象在商量结婚的事了。两边家里都使不上力,只能靠他们省吃俭用的,攒下钱来办婚事。
叶东方嘟了一下嘴,“我还小呢,先快活两年再说。”说着给她抓了一把瓜子。
女同事接了瓜子跟她唠嗑,“你呀,吃了喝了别人也看不着,倒不如攒钱做两身好衣裳,象厂里女干事穿的列宁装,多体面。”
叶东方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女孩子哪儿有不喜欢漂亮衣裳的,不过她早想好了,攒了布票年底给妈妈和妹妹做件新棉袄,妹妹要读书,得穿暖和,妈妈要干活,也少不得一家当家的棉袄。明年再给爷爷和爸爸做,至少两年,她是不用想什么列宁装了。
叶悠悠歪着头和叶红心说话,刚捂了嘴一块笑出声,就听到宿舍里头传来激烈的争吵。
叶东方第一个反应过来,“咋回事,里头是谁?”
“是吴萍,说找花月说点事。”女同事也懵了,一般这种神神秘秘的说点事,大抵都和介绍男女朋友有关,所以她才识趣的躲出来。
没听说这种事会吵起来的,就算觉得不合适,不答应不就完了吗?女同事还在疑惑,宿舍的大门已经被人从里头打开了。
花月脸涨的通红,咬牙切齿道:“有你这么坑人的吗?别以为我不知道,兰天的事就是你做的。兰天说了不用你给她介绍对象,你还把人拉到厂子里来,躲在路口指着兰天给人家看。你以为你做得隐蔽是吧,我全看到了。怎么,没坑成同事你心里不痛快了,又想拉着我往火坑里跳。”
吴萍从宿舍里出来,气的浑身发抖,指着花月道:“也不照照镜子,有人看得中你,你就谢天谢地吧。还挑,你有什么资格挑。”
“我怎么没有资格,你倒说说看,我凭什么没资格。一样是纺织厂的工人,你还想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怎么?搞资产阶级复辟吗?”花月说着说着委屈的哭了起来,“说了半天,不就是想给我介绍个残疾吗?你收了人家多少好处,你说。”
啧啧,一条长长的走廊,好几间宿舍都开了门,不时有人把头探出来,楼上楼下都有人到楼梯口探头探脑。
“你,你不同意就算了,算我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吴萍脸色一变,边说边往外退,摸到楼梯的扶手就要往上走。
就听得人哄笑,“你的宿舍是在楼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