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對方很可能聽見了自己準備發給老福特的留言,塔斯克沒有否認,點了點頭。
姜哲秀看著塔斯克的眼睛,接通電話,並打開了免提,手機話筒朝向塔斯克。
塔斯克看懂了他的意思,出聲道:「喂,是我。」
「你最好有足夠好的理由能讓我離開我90英吋的平面電視和播放中的棒球賽——」在嘈雜的
棒球解說背景音中,老福特的聲音聽上去並不是很愉快。
姜哲秀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塔斯克。
塔斯克的心頓時提了起來,搶白道:「你讓我給你代班,就是為了看棒球比賽嗎?」
「你在說什麼呢!」老福特也放大了嗓音,「你等會兒,我換個地方再跟你說——」
短暫的等待过后,一聲關門聲響起,電話那頭嘈雜的背景音便安靜了下來。
老福特聲音很低,但語氣十分憤怒:「跟你說了那件事我不方便去做,你現在又在說什麼胡
話?再說了,你怎麼能在沒確保安全的情況下說這些?!」——戲對上了。
塔斯克心中鬆了口氣,但還得在姜哲秀的注視下把戲做完。
「關於你要我跟的那兩個人——」
他剛想說自己跟丟了人,就見姜哲秀結束了通話,將手機捏在手裡。
塔斯克果斷地閉上了嘴。
「回去告訴你的上級領導——或者上級節點——」姜哲秀看著他的眼睛,手中的手機不斷變
薄,色彩不斷變換,最後變成了一張印著屏幕界面的薄紙:「有需要的時候,我們會聯繫你們
的。」
「但在我們沒有聯繫你們的時候……」姜哲秀慢條斯理地將手中的紙張撕成了碎屑,隨手散在
了地上:「——離我們遠點。」
奔馳轟鳴著離去,直到那尾燈遠遠消失在路的盡頭,塔斯克才長舒了一口氣,雙腿發軟地退了
幾步,用手撐著膝蓋,總算是沒有讓自己倒下。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察覺身上的衣服已被汗水浸透,冰涼地貼在腰背上,提醒著他剛才的經歷
有多麼刺激。
隨著奔馳車的遠離,碎裂的紙片漸漸膨脹成手機的厚度,斷裂的邊緣乾淨利落,彰顯著非人力
所能及的力量。
他緩了好一會兒,才扶著打開的汽車前蓋站直了身體,將蓋子按了下去,然後默默地撿起他所
能找到的碎片。
他無法從對方威脅性的表演中得出對方的能力實質,但卻可以將受其影響的物體帶回去給科研
部的那些人,說不定能夠得出一些結論。
他專心收拾著碎片,沒有急於用被他藏在汽車坐墊裡的第二台手機聯繫老福特。
經歷了被對方「遠程」掛斷電話的那一遭,他不敢在這種安全性存疑的狀況下與老福特有什麼
深入交流。
另一頭,樸昌珉不時地看看前方,又看看專心開車的姜哲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想說什麼就說。」姜哲秀淡然道。
「你……」樸昌珉猶豫著,似乎是在腦海中搜索著合適的表達,「……好像不太一樣了。」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這樣嗎?」
「是——但是……」樸昌珉看著他的側臉,只覺有種說不上來的感受,「……你、你還好
嗎?」
姜哲秀聞言,沒有立馬回答。
他打開窗戶,深吸了一口夜晚乾冷的空氣,而後緩慢地吐出。
隨著他的動作,他的胸腔先隆起,後舒張,帶動全身的骨骼和肌肉,整個人坐得更筆挺了。
「我覺得……」他低聲道,聲音低得仿佛是在耳語,「……我好極了。」
等塔斯克終於撿完了視野範圍內所能看見的所有手機碎片,他便坐回了福特車里,發動了車
輛。
車輛沒有任何阻礙地發動了。
塔斯克並不意外地駕駛著車輛朝與奔馳車相反的方向駛去,琢磨起要如何通知老福特和異變防
線的其他人,該以什麼樣的方式展開針對這兩名未登記在冊的異變者,以及他們話語中所透露
出的另一個以「節點」為單位的新興異變者團體的調查。
他過於認真地在考慮這些事情,以至於對路況放鬆了警惕,沒有注意到從右側駛來的那輛、明
明面臨紅燈卻毫無減速的意思的大型運輸車。
下一刻。
先是一聲金屬巨物相撞的悶響。
緊接而來的,是金屬與路障、與路面碰撞、摩擦的噪音。
黑色的福特車被狠狠地撞了出去,在空中翻了個身,底部朝上地砸在了地上。
鐵鏽味、汽油味、橡膠與馬路摩擦的焦臭味接踵而來,侵襲了塔斯克的嗅覺。
疼痛、暈眩、惡心的感覺充斥著塔斯克的神經中樞,他想要求救,結果一張嘴,喉嚨中便湧出
一股血液。
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似的低頭一看,就見一片不大的玻璃插在了自己的胸口,洇出淡淡血色。
藏在坐墊裡的手機摔落在頭頂,因碰撞而亮了起来。
塔斯克嘗試著伸手去夠,他的動作牽動了斷裂的胸骨,引起一陣窒息式的疼痛。
但他仍是努力地朝手機伸出手去。
因碰撞而難以聚焦的雙眼看不清運輸車駕駛室內的情況,但考慮到沒有人在第一時間下車,要
麼是對方也因碰撞而受傷,自身難保,要麼是對方心懷僥倖,準備逃離現場……抑或這就是一
場早有預謀的襲擊。
他無從知曉自己究竟處於哪一種處境,但無論是哪一種可能,他獲救的可能性都極低。
塔斯克知道:在這個異變防線與異變者的關係愈發緊張的當下,他作為一名地區負責人,在接
觸異變者的過程中死亡,極有可能會引起上級的高度關注,進而引起一系列連鎖反應。
他必須努力控制這件事的規模,盡可能地將自己的經歷準確地傳遞給後續的調查者們……為了
不引發更大的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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