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虽想,徐知府却未说,潜意识他认为,涟漪郡主那般英明之人定会针对此问题做出对策,他只要耐心等待便好。
“徐知府,暂时需要您做的便是这些,明日一到卯时便需要你拿出方案,辰时之前就要在城内各处张贴招聘,您能做到吗?”苏涟漪双目咄咄望向徐文成。
“郡主放心,下官定然做到!”徐知府袖下拳头紧捏,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涟漪放下心来,“工作繁重,而徐知府年岁又大最好量力而行,我将司马御史派到衙门,帮您一同制定计划。”毕竟六十几岁的人了,苏涟漪生怕因为老头一时激动加之劳累,出现什么脑出血中风之类的急性病,她就不好对徐姨娘交代了。
“下官定然做好,还是别麻烦御史大人了。”徐知府忙道。
涟漪微笑着摇头,声音也柔了下来,“这件事徐知府便听我的吧,我虽为官,但其实也懂医术,您只有健康,才能为东坞城做更多的事不是?”
徐知府只觉得面前的涟漪郡主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短短几句话、甚至哪怕不说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已让他折服,不得不深信。“如此,下官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正在这时,屋外崔鹏毅道,“禀告飞峋将军、涟漪郡主,商部右侍郎叶轩到。”
云飞峋听见叶轩的名字,眉头就皱了起来,眼中满是敌意。
涟漪见此,狠狠瞪了他一眼,责怪其没事找事瞎吃飞醋。
没一会,一身天蓝锦缎长袍的叶轩入内,许久未见,仍是那般潇洒、贵气。“下官见过涟漪郡主。”为苏涟漪请安见礼。
涟漪端着官架,“起来吧,好久没见右侍郎,右侍郎辛苦了。”
叶轩微微一笑,极其圆滑之人自然知,何时何地做出何种姿态不会被人反感。“下官未能陪同郡主潜入奉一教涉险,空安全留在城内,下官失职、下官倍感惭愧。”
涟漪道,“右侍郎休要这么想,这一段时间,想来右侍郎也已与城内大小商户紧密联系,而这正是我所需要的,换句话说,右侍郎也在关键时刻履行了自己职责,怎算失职?”
叶轩一挑眉头,苏涟漪怎么知道他这段时间做了什么?没错,这段时间他也没闲着,明着暗着召集了不少商户。为公,隐晦透露京城中的贷款事宜,早一步对商户做了宣传;为私,确定叶家在东坞城商界的龙头地位,无人可撼动。
不慌不忙,叶轩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请郡主过目,这便是东坞城以及周围城镇大小商户的统计名册,其中包括商户的经营种类与规模,双王之变前的资产数目,如今的资产数目,意向贷款数额,预计偿还能力。而大半,下官已考察完毕,因时间仓促,有一些未考察的,也标记在册。”
苏涟漪伸手接住,点了点头,“辛苦右侍郎了,回京后,本官定会如实禀明皇上,为右侍郎记功。”
云飞峋见苏涟漪对叶轩端着架子,拉开公事公办的距离,心情大好。这厮虽未像他弟弟那般明着肖想涟漪,但凭“男性第六感”,他能感觉到此人不安好心。
一旁的徐知府暗暗称赞,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一名侍郎,竟在没上级安排下,自觉定制工作且又完成得如此完美,真不愧是涟漪郡主的手下,不愧是京城首富叶家人。
涟漪翻看,头也不抬道,“贷银方面的事便全靠右侍郎了,我应是无暇分心,若有什么难题便找我商量,但具体如何操作便由右侍郎全权做主。”
叶轩一愣,双眸一闪,“郡主如此……信得过我?”他虽身为商部侍郎,但他另一身份则是叶家人,中饱私囊或为自家牟利之事,他绝对能做出来。
苏涟漪抬起头,淡淡一笑,“疑人不用。”其实心里想的是,纵观中外、从古到今,但凡与金钱有瓜葛之事便有猫腻,谁看到白花花的银子不心动?真正像电视剧中两袖清风的清官可遇不可求,对于大部分官员,只要其能将工作按时漂亮的完成,刮一点又如何?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友。这世间之事贵在平衡,一味追求纯粹只会适得其反。
叶轩哪知道苏涟漪心里想什么,被这般重用,心中莫名有种奇妙之感。“郡主放心,下官定不辜负您的嘱托。”
苏涟漪点了点头,“至于你的工作,还是按在商部的老规矩,早间宣布计划,晚间做工作总结。”
“是。”叶轩铿锵道。
“如此,右侍郎的工作与徐知府的工作便已安排完毕,辛苦二位了。”涟漪道。
“东坞城能迎来涟漪郡主驾临是东坞城之幸,下官怎敢算辛劳?下官代东坞城百姓,谢谢涟漪郡主了。”说着,徐知府起身便要跪。
苏涟漪无奈,扔了册子便拉住了徐知府,先不说其与云家的关系,就让老人对自己跪拜,也是承受不起的。
叶轩捡起被涟漪扔下的册子,嘴角含着笑,温柔看着苏涟漪。突然,他惊了一下,“郡主,您的脸……”
已是下午,室内昏暗,苏涟漪那白一块红一块的脸不易被人看出,但刚刚她蹲下搀扶徐知府时,脸正好迎上室外射入的光线,于是便无奈暴露了出来。
苏涟漪尴尬地伸手碰了下脸,“在奉一教时一直易容未取,时间久了便难以取下了,刚刚撕得急了,脸便伤了。”
叶轩微微一笑,“无妨,郡主永远都那么美。”
云飞峋斜眼看着叶轩,浑身散发出的杀气令房内顿时温度骤降。
叶轩一愣,看向云飞峋。只见身材高大魁梧的云飞峋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侧,飞峋是真正的武官,与文弱的文官不同,无论从其外貌还是气质,都散发出一种让人无法抵抗的强大压迫感。这压迫感不同于勾心斗角、不同于阴险算计,而是一种更直接、更逼人的宣告——这女人是我的,想活命就滚远点。
叶轩不小心看到云飞峋那深邃的眼,那双乌黑的眼如同深潭一般神秘莫测,可以平静如镜,又可以化身为吞人的怪物,将一切靠近它之人吞噬入无尽的黑暗中。
云飞峋双手从来都不干净,其上的人命更是数不胜数,从前是为别人杀人,今日也不排斥为自己杀人。
他双眼微微眯,毫不掩饰地用眼神告知其杀意。
比云飞峋矮了半头又略显瘦弱的叶轩被震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咽了口口水,“飞峋将军……呵呵……”
云飞峋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这是他执行任务时的习惯动作,“从四品商部右侍郎叶轩,本将军警告你,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说出却能招来杀身之祸。千万别以为叶家财厚可挡灾,京城中无声无息死掉又无人查证的案件太多,切记!”
是啊,天子脚下有人突然消失,府衙草草结案。为何?大家都懂。
叶轩俊美的脸白了下来,眼中满是恐惧。他直觉知晓,若他再在飞峋将军面前亵渎涟漪郡主,怕真会成为那么多无名命案的其中之一。
“记……记住了……”声音都在打颤。
苏涟漪差点没笑出来,还好理智拉住她及时憋了声音低了头去。文官有文官的勾心斗角,武官有武官的剑拔弩张,若真要比较,她更喜欢后者。
这是云飞峋第一次当着众人面宣布其独有权,听在她的耳中,竟化作幸福和小女人的甜蜜。在外她可以是坚强的、无畏的,但在家中,她需要这么一个男人呵护她、保护她。
至于这叶轩,苏涟漪丝毫不心疼,这厮绝对不算什么正人君子,当初在京城便勾引她企图“婚外情”,是该出来个人狠狠杀他威风了。
同样差点没憋住笑的还是徐知府,他也是低着头,肩头颤抖着。活了一把年纪,什么人没见过、没遇过?从见到叶轩的第一眼便能看出其身上隐隐的浮夸,就知其不是什么好人,果然,竟敢调戏涟漪郡主。好在还算识时务,不然少不得飞峋的一顿胖揍。
是啊,云飞峋能派人将玉容揍得全身多处骨折,还能饶了叶轩?
“下官突然想起一件事,”徐知府抬起头来,“奉一教圣女死刑的替身已找好,是一死刑犯,两日之后斩首示众,好在郡主您之前以面纱示人,加之郡主身材高挑,正与那名犯人身材相仿,到那一日,便堵其口,让其换上女装和面纱上了刑场,以后便没了圣女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