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街上又转悠了一番,沈媛媛几个女孩子买了些饰物,段南山用胳膊肘儿碰了碰方琳,“你不要?”
方琳笑,“我要那个作甚,人家没出嫁的小姑娘好打扮,我成天跟着你在山里头忙活,戴不戴的关系不大。”
段南山却不听她这般言,一个大男人挤在一众小姑娘小媳妇里挑挑拣拣,竟然也没有一点儿不自在的感觉,他先是拿了对耳坠子,觉得不满意,又拿了根红木簪子,还是放下了,最后挑来拣去,选了朵五色绢花,笑呵呵地递到方琳面前。
眼前这朵绢花再一次刷新了方琳心目中段南山的审美观,红不红绿不绿,中间夹着一丝白又添着一抹黑,还裹着点黄,偏偏对方丝毫不自知,笑得跟朵花似的地求表扬,“你戴给我看呗。”
虽然方琳觉得在这儿买绢花还不如叫他去刚刚那地摊套圈呢,但为着这句话,不得不把那五色绢花别在了发髻上,轻轻地弯了弯嘴角。
方敏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尖叫起来,连带着石蕊几个都朝这边看过来,方琳忙捂住她的嘴,“别喊,你姐夫买的,我……”
“我知道,不会乱说的。”说罢还是忍不住捂着嘴偷笑起来。
逛了一遭之后,诸人都想着该回家了,便陪着沈大山去摆摊的那条街取了车子,方琳却是想起家里的那些腊肠和肉干来,便道,“舅舅如今生意好,可仍旧利薄,我那儿有些新鲜玩意儿,若是舅舅想给摊子上添一两样吃食,倒是可以帮上一点小忙。”
她这般说倒不是为了显着自己有多高人一等,施恩于人一样,是知道这事沈大山一个人做不得主,特意说给她那大舅母听的。
果不其然,沈大山闻言先是一喜,随即道,“等我回去跟你大舅母商量商量,若是真能赚钱,到时候怕是要给你分红的。”
方琳笑,“舅舅不用客气,这其中有两样,一样是山里头的吃食,风干的肉干加菜炖汤,也不算贵,又能尝个荤腥,想来在天气暖和之前,会大受欢迎,还有一样,却是南边的吃食,叫做腊肠,这东西可以直接吃,也能当寻常肉食那般炒着蒸着吃,存放时间也长,端看舅舅作何想法,若是愿意,便跟我说一声,若是舅母那边不同意,我这就另想法子出手。”
沈大山已有几分意动,忙道,“我待会儿回去就跟你舅母说,她一向听媛媛的话,到时候叫媛媛帮我劝劝。”
此刻的沈媛媛,正盯着不远处瞧得聚精会神。
☆、第28章 登徒子
大夏朝民风开放,女子在外抛头露面甚少为人诟病,但到了嫁龄的姑娘是甚少出门的,上元节这天是她们为数不多能在外头闲逛的日子,赏花灯猜灯谜,出行大多三三两两结伴,就怕遇上的那趁机占便宜的登徒子。
眼前不远处被两个男子纠缠的姑娘明显是跟同伴走散了,人流这会儿都挤到前街去看花灯了,只有像方琳一众逛完了打算回家的出现在这里。
“爹。”沈媛媛咬了咬发白的嘴唇,眼睛微红,低声道,“你瞧那人是不是陈大郎?”
定亲的时候,沈媛媛偷偷躲在屋子后头,是见过她未来的夫婿的,之后两人私底下虽没来往,但时节往来,也是说过几句话的,她一瞧见那边纠缠不休的两男一女,就眼尖的发现扯着那姑娘袖子调戏人家的,身形模样都像极了再过几天她就要嫁给的那人。
沈大山愣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离得最近的方琳也听见了沈媛媛的话,她皱了皱眉,去年年初的时候沈媛媛定了亲,胡氏也只是领着她来送了一篮子鸡蛋,陈大郎其人她了解并不多,听孙氏说对方一表人才,家中境况也颇好,却没料到人品如此低劣。
沈大山性好,那也只是对家里人来说,沈媛媛还未嫁过去,这人就在外头如此浪荡,若当真嫁了过去,那还了得,“二小子,你来推车。”他让开身子,叫沈平安接着车辕,自己朝那还在说着荤话浪语的陈大郎走去。
方琳拉了一下没拉住,忙示意段南山跟过去瞧瞧,正跟石蕊给花灯换蜡烛的方敏瞧见了,笑着问道,“姐夫跟舅舅去做什么?”
沈平安推着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闻言这才抬起头,一眼就扫到了不远处的情形,他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立时撒了车辕,也跟着往过走,边走边道,“那人好像是陈家大郎,跟媛姐儿定了亲的。”
这下可了不得,原本泥性儿的人发了火,捎带过去个手脚有功夫的,沈平安这一句话,又把心思在别处的方敏给招了来,那丫头是最看不惯这些事的,跟在沈平安后头,走得比他还急。
那跟陈大郎一起的男子瞧见势头不对,忙喊了他一句,“走罢,有人来了。”
兀自逗乐的陈大郎还不知危险靠近,轻笑着道,“有人怕什么,就是有人才好玩呢。”
姑娘被逼到墙角,已是退无可退,不停地拍打着后边店铺的门板,期望有人从里头打开门救自己一命,可店铺里连灯火都没有,明显是无人在家,她只不过是在白费力气。
“好玩?”方敏嗤笑,“老娘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好玩。”说罢便把手里刚换了蜡烛,亮堂堂的花灯给丢了过去。
陈大郎躲避不及,被那鸽子灯砸了个正着,烛火碰着了纸灯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燃了起来,那陈大郎还未瞧清楚砸到自己身上的是什么东西,就觉得身后有一小股热浪袭来。
走投无路的姑娘好不容易遇到了救命恩人,扑通一声立刻跪了下来,泪眼朦胧的也没看清远远走过来的人,只听得是个清脆的女孩声音,高声道,“侠女救我,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方敏长这么大,有人骂她泼皮无赖,有人笑她没教养没德行,还是头一回有人喊她侠女,顿时喜不自胜,“放心放心,我绝对会救你的。”
“敢用东西丢我,小娘们,也不瞧瞧自己那模样,老子是看不上你的。”陈大郎左看右看都没发现什么东西,冷哼了一声,一把抓起那姑娘的胳膊,对身后的人道,“老四,走,既然这丫头不知好歹,咱就找个地方快活快活。”
“走?走哪儿去?”说话的是沈大山,他狠踹了陈大郎一脚,对方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背上的热度越来越高,陈大郎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抓,却被猛地烫了一下,他抬起头,入目是沈大山阴沉的面庞,他吓了一跳,嗫嚅道,“岳……岳父,怎么是您?”
“怎么不能是我?”沈大山恨不得踹死这个狗东西,但还是段南山拉住了他,“舅舅,为了这么个玩意动气不值当,当心气坏了身子。”
“原来是亲家伯伯,沈大伯,今儿过节,我兄长喝多了,这会儿有点糊涂,您别见怪。我替他给您赔罪了。”陈大郎身边那男人是个胆小的,见人多,连连赔礼。
“呸!嘴巴干净点,我可没你这样的侄子,蛇鼠一窝。”沈大山啐了一口,正准备接着骂两句,却听得那男人一声惊呼,“大郎,你后头着火了!”
“哪儿?哪儿?”陈大郎急急地问,怪不得后背烫的厉害,他想伸手去扑,却又想到刚刚烫了手,不得已只好躺在地上打滚,灰头土脸的。
方敏是拍手叫好,方琳挽着沈媛媛的胳膊,看着她晦暗不明的脸色,有些担心。
月色如水,狼狈的陈大郎在众人面前无所遁形,段南山锢住他的胳膊,顺手给他灭了身上的余下的火星子,他还不住地叫喊着轻点儿,方敏扶起地上跪着的姑娘,见她头发散了,衣衫乱了,脸上还挂着泪痕,劝道,“姑娘别哭了,那登徒子已经给我姐夫制服了。”
那姑娘仍是抽噎着,女子重名声,她被歹人调戏,还叫这么多人看见了,以后可怎么说亲嫁人。
沈大山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心下的冲动,撂下一句,“明儿便叫人写了退亲书送去,这婚事就此罢了。”
陈大郎不依不挠,说什么退了亲就不好再说人家,既如此还不如就便宜了他,那沈家姑娘他是见过的,模样一般,可身段不错,尤其是上身鼓包包的,不似个刚及笄的,倒像那成了亲的妇人一般,一念及此,话语中就不正经起来,气得沈媛媛立时就哭了出来。
方琳这边劝着,那边段南山立刻就将满嘴胡言的陈大郎好生收拾了一番,好心情被破坏殆尽,回去的这一路上,众人都鲜少说话,倒是方敏失了灯笼,有些闷闷,沈平安便哄她,“等赶明儿我给你糊一个,保准比你原先那个好看。”
“得了吧。连如意的糖你都忘了,还能记着给我糊灯笼,算了算了,反正今天也收拾了那个坏蛋,弄坏了个灯笼不算什么。”她这人就是容易想得通,很快便释然了,倒是把沈平安给噎了一句。
方琳低声问,“媛姐儿,如今出了这种事儿,你作何打算?”退亲于声名有碍,可若不退,以后指不定是什么样的糟心日子,忍了这一回,陈家说不定会更家肆无忌惮。
沈媛媛戚戚,“能有什么打算,以我娘的性子,说不得会劝我忍下来,陈家给的聘礼可不少呢,不过我可不这么想,钱多有什么用,能过上好日子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