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丸子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两盘子炒面条,配料用的也是那酸果子,不过不是牛肉,而是肥瘦各半的猪五花,片片都被炒得白脂泛黄,本该油香四溢却被酸甜味道给抵了。
“宋姐姐,当日走得急,我也忘了问,我师叔呢?”
宋丸子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
“你师叔了救人,耗尽了最后一口气,我把他葬在了临照,背山靠海,是个好地方。”
王海生的眼眶又要红起来,却又淡了下去,他抽了一下嘴角却没笑出来,低下头去挑了面里的一块肉吃了。
“那、那就好,我师父生前说过,他年轻的时候最爱往外跑,就在那看看海也挺好。”
似馨在旁边静静站着,看着那两个本是饿鬼投胎的人突然就没了扒面的劲头。
“蔺姐姐和明首座挺好的吧?”思来想去,王海生挑了安全的一对儿来问,想来明首座战力卓绝,一定能从大难中带着蔺姐姐活下来。
低头吃面的宋丸子点点头。
“唉,木城主和我师叔素来有旧怨,也不知道逢个清明的时候有没有人去看看我师叔的墓。”
“咳。”葱花卡在了嗓子眼儿里,宋丸子咳了两下才缓过来
“会有人去看的。”
王海生还想问很多很多人,他这一年里多是一个人四处闯荡,虽然也结识了新的朋友,可说到底,无争界是他的第二个故乡,他在无争界大难临头的时候离开,那是他舍不去的心结。
宋丸子却又给了他一大碗汤,口中说:“你再叨叨面都坨了,他们都挺好的,就连我都活蹦乱跳,他们能不好么?”
“嘿嘿嘿。”年轻人的眉目都舒展开了,笑着继续吃面。
宋丸子却觉得自己有些日子不会再想吃酸果子味儿的东西了。
太酸了,酸到心里去了。
那些牺牲的离开的,那些让人感觉无力的痛苦,当日她知道自己短时间内回不去无争界的时候,被她强行压在了心底,又在这样的一个夜晚被生生刨了出来。
那些人还好么?
她只能对自己说他们还好,活着、哪怕是轮回了、沉睡着,那也是活着,活着就好。
似馨在无声处看着那两个人的神情,轻轻歪了歪脑袋。
……
睁开眼睛,不知此时是何时,船依然行驶在大雾之中,连太阳在哪里都不知道,宋丸子从房中走出去,恰好看见她另一边房间的门也打开了。
一个男子穿着一身黑衣也走了出来,伸了个懒腰,他深吸一口气,看向了宋丸子。
“这位道友,您也是要往中洲去么?”
宋丸子看到他头上黑发白发斑驳在一起,成了有些发灰的颜色,显得他整个人少了两分精神。
“道友,你别误会,我只是随便问问,不说也没关系。”
这人笑起来的时候很是有几分天朗气清之感,让人直觉他就是个好人。
宋丸子却仍是只笑着,又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刚刚在想我要往哪里去,竟然想不起来了,玄泱界处处都是好风景。”
“听道友这么说,你不是玄泱界本生的修士?”
“机缘巧合,来了这灵气丰沛的好地方。”宋丸子也深吸了一口气,表情甚是贪婪。
面前的女子看着就是个从小地方来的修士,既没有根基也没有修为,男子却丝毫轻视之色都没有,只淡笑着看着宋丸子被王海生叫了往回走。
“这位道友,这么一艘船上咱们两个人的舱房靠着那就是缘分,我叫桑墨,常住中洲天保城外的鹿鸣山,改日有空可来坐坐。”
他在她身后这么说道。
宋丸子点点头,被人这样突然叫住搭话的经历她可真是许久未有了,恍惚间她险些以为自己现在顶着斜月的脸。
玄泱界的怪人可真多。
大船在海雾中徐徐前行,偶尔有海鸟的鸣叫声从雾里传来,宋丸子架起锅煮了些之前包的馄饨当早饭,跟王海生一人吃了两大碗。等他们收好了碗筷,又商量了下一会儿该如何避人耳目,船头处传来了一阵号角声,那是告诉他们船要到岸了。
“宋姐姐,你怎么给我变了这么一张脸?”
“怎么了?不比你之前好看?”
“好看是……可是……”
王海生看着镜子里那眉目清秀的脸庞,咬了咬牙说:“可这也太像蔺姐姐了!”
“挺好,挺好。”
宋丸子推着王海生往外走,笑着说:“你这样别人才绝不会把你跟之前那人当一个。”
王海生那件黑色的袍子早就收了起来,宋丸子的储物袋里收了几套男装,找出一套银灰色的袍子,让似馨用术法将其变得略大些,王海生穿上之后越发显得脸庞精致,不动不说话的时候有那么一点清冷气质。
接着,这脸上就露出了一个苦巴巴的表情。
“宋姐姐,你这是在玩儿我呀!”
“没有没有!”戴着眼罩穿着绿衣的女子连连摆手,坚决不肯认。
王海生撅起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