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地处大梁边境,这些年来一直太平安生,西戎人始终不曾来犯,你道是为什么?你还真当他手底下的兵是吃素的不成?”
这最后一句,彷如一重锤撞进了穆瑛心中。
穆瑛脸色微变,她不是说不通的性子,此时已然明白自己莽撞犯了大错,惊道:“那现在……阿姐,我现在就叫他们放人还来得及吗?”
她话音才落,却听谢礼谦忽然语气迟疑地开口:“陈三公子?”
那永安堂的二东家望向谢礼谦,神情一顿,随即露出一副惊讶的神情:“谢小四?这么巧,你也被绑架了?”
谢礼谦家中在汴梁乃是书香世家,与他家往来亦都是达官显贵,他认得的人,自然也都是出身名门的。
出身名门的人,向来视商贾为末流,那这年轻公子又怎么可能是永安堂的二东家。
席香目光一沉,“阿四,你认识他?”
谢礼谦正要说话,哪知那永安堂的二东家却先开了口:“这位女侠,他父亲与我父亲是至交好友,他与我虽非兄弟,却胜似兄弟,你别伤害他,只要你也放了他,我给你双倍的钱,三倍,甚至四倍都可以!”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红了眼眶,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
穆瑛震惊地看向谢礼谦,用眼神询问他:“这竟是你好兄弟?”
谢礼谦神情复杂,“陈三公子,你误会了,我不是被绑上山来的,我是同他们一伙的。”
永安堂二东家一脸呆滞:“……”
谢家的天之骄子,怎么堕落成跟土匪成一伙的了?
清风寨众人顿时纷纷交头接耳:“我去!这真是谢小四的好兄弟,那咱们不是劫到自己人身上来了?这种事传出去,那得多丢脸,肯定会被嘲笑没义气,连自己人都下手!”
“那咱们也不知道这是自己人啊!谢小四又没说!”
“就是!不过谢小四这兄弟也太大方了吧,居然要出四倍的钱赎谢小四。四倍的钱,就是四万两银子,我的心在蠢蠢欲动。”
“我只想问谢小四的这兄弟还缺不缺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的兄弟,像我这样,吃得多长得还胖的这种。”
“死胖子你想得美!”
众人你一句他一句,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那永安堂的二东家。穆康满怀期待地先开口:“二东家,您还缺兄弟吗?”
永安堂二东家:“……”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伙人压根就没一点身为土匪的职业道德,与雍州太守在奏折里哭诉的“清风寨那伙匪子,俱是亡命之徒,穷凶恶极,下官领兵攻打数年,皆惨败而归”,完全是两个画风。
一文钱就能让他们躺倒任打,所谓穷凶恶极,全是谎言。
谢礼谦低声同席香道:“这位陈三公子,是镇远侯的小儿子,姓陈,单名一个令字,陈令在家中行三,故而大家都惯称他陈三公子.”
众人除了席香和谢礼谦,虽都不曾去过汴梁,但也知镇远侯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那是当今皇帝的嫡亲舅舅,当今皇帝年纪尚轻,还未亲政,整个朝政大权尽数镇远侯手里,镇远侯可谓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眼前的这人,是镇远侯的小儿子?
可镇远侯的儿子不在汴梁吃香喝辣的,扮作商队跑来雍州做甚?
但不管目的是什么,却绝不可能主动上门来给他们白送钱。
饶是清风寨众人再心大,这时也意识到了不对,纷纷怒目而视。
穆瑛既惊且怒,气急之下从穆康手里夺回鞭子,想也不想地陈令甩过去:“你敢骗我?”
第004章
鞭子在即将甩到陈令脸上时,席香伸手抓住了鞭子,出声喝道:“瑛子!”
穆瑛咬了咬唇,指着陈令道:“他说他是永安堂的二东家,我才把带他回来的。谁知,他竟是镇远侯的儿子,他……他骗我!”
陈令被谢礼谦揭破身份也不慌,一脸无辜道:“我是镇远侯的儿子不假,但永安堂二东家的身份也是真,何来骗你之说。”
穆瑛恨声道:“我原本就没打算要绑你们,是你故意提出用一万两要我们放人的我们才带你回来。你故意引我带你回寨子里,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话一问出口,穆瑛也觉得自己脑子不大灵光。
镇远侯的儿子主动送上门来,除了剿匪,还能有什么目的?
陈令道:“我不过是怕你们劫财后杀人灭口,情急之下想出来的自保法子,怎么就成我故意的?要不然,你看在我是镇远侯儿子的份上,现在放了我?”
穆瑛一噎,一时间竟找不到话来驳斥。好在她很快反应过来眼下不是追人问责的时候,而是这人她已经带回来了,现在要如何处理才妥善?
她深吸了口气,压下怒意,试图让自己冷静,胡乱想了片刻,低声问席香:“阿姐,现在这人该如何处置?要不然就把他放了?”
清风寨众人都不是那等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以往从未有过打劫把人给劫回来的事,今天这是头一桩,因而就算知道这位陈三公子目的很有可能就是来剿匪,她也不可能真把人剁了丢去喂山鹰。
除了放人,穆瑛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席香摇了摇头,“不,先关着。”
穆瑛一愣,“可是阿姐……”
“你把人带回来时,他敞开眼睛都看着呢。”席香开口打断穆瑛的话。
放是肯定要放的,但不是现在。
穆瑛粗心大意没把人眼睛蒙上,这一路走回来,这人必定已经记住从山下进寨子的路,现在把人放了,只怕不出一个时辰,就领兵围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