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贪念如此大,为什么没有五衰你的虫呢”
“还是说,你把你的虫关在下山了”
轻柔的女音,犹如乍然碎裂的银瓶,穿透层层白云和沧海,直抵宇宙的最深处。
明昭目不能视物,身体五感完全丧失,只凭直觉往前走。前方太远太深,只有一点比针尖还要小的微光在闪耀。
阿托王将酒壶送给他的时候,他送了一颗明珠给他,道,“若心有明珠,则胸怀光明。纵身在无间地狱,也不会迷失自我。”
那光,还没灭,在指引他的方向。
他加快速度奔过去,微弱的光芒越来越亮,一具顶天立地的夜叉法身佛坐在虚空中,胸部的位置镶了那颗明珠。他下方有蠕蠕而动之物,已经将之吞噬至明珠下方,只一线距离便要全黑了。
“阿托”
巨大的法身似乎被撼动,缓缓张开双目,他说,“你终于来了,那就还不晚。”
第116章
阿米很害怕, 比死还要害怕。
他出生在下山, 母亲生下他的时候还没成年,不知道父亲是谁,然而族中的成年男子已经被金翅鸟吞噬殆尽。磕磕碰碰长到膝盖高,已经可以自由穿行在山林之间,也能在下山的怪兽抵达之前逃开。比他更大一些的夜叉,口口相传, 世上有一种厉害的神木, 可以净化丧气, 创造出最洁净的世界。
偶尔吃顿饱饭, 做梦的时候会看见自己坐在一株通体银白的花树上,一片片洁白的花瓣如雨飘落。
梦只不过是梦而已, 醒来说给大家听, 也只不过能砸摸说当笑话谈论几次。
可某一天, 山里来了一个不像天人却超级厉害的女神。
她将丧气吞噬,下了洁净的雨,赐给他们净食。甚至,她给他们种下两株神木,大家都说,只要神木长大后,这山中便可以建城了。
然而那天, 下山的怪兽突然动了起来, 他不得不跑。
女神离开的时候, 让他好好照顾神木。这是任务, 绝对不允许失败。
以前,他不怕死,反正生命也没什么乐趣;可现在,他怕了,明明已经有女神愿意伸手帮忙了,明明已经得到了神木,为什么下山的丧气却开始暴动了呢一个个小夜叉跑不动,被丧气拉下去,最终融成了一滩尸水。
他满脸眼泪,抬头看着海上面谣言的亮光,为什么山主的仁慈,只到海为止阿米没力气了,越往上身体越重,更不用说背上放了沉重的箱子和设备。如果能爬到海的上面,将神木种下去的话,肯定是能活的吧可他的手已经抓不住山石,而丧气已经卷住了他的脚“上来。”罗意冲那小夜叉伸出自己的手。
阿米扭头看他,两眼血红,额头冲出两个尖尖的小角。
“我带你上去。”罗意抹掉额头的血,对上部信任的眼睛,坚定道,“神木是周臾给你们夜叉的,我不会抢。我已经派人去找那你们剩下的族人,如果速度够快的话已经回洛城了”
语音未落,漫天打着洛城旗号的飞兽冲下了黑气中的森林,抱起一个个小夜叉。
阿米眼眶中的泪终于流了下来,将手交给了罗意。
罗意将他拉上彩凰的后背,远远飞走。下方无数的骑兽来往,于绝望中抢出一个部族最后的遗血。他还记得阿托王出征的时候自己很小,父亲带着他加入了后勤队伍,那时候大家都充满了豪情,认为情绪须弥山只是早晚的事情。然而夜叉族溃败,数千万军队有去无回,阿托王失踪没有消息。也是在一个黑天,下山的丧气暴动,被污染的凶兽出没冲击营帐。他还小,带了队伍便要冲出去抵抗,却被父亲强行带走。当时飞在天上,听着丧气里慢慢变得没有的声音,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为什么不救他们”
父亲悲哀地看了他一眼,“救不了,谁也救不了。”
前日,去摩天城的时候,他又问,“为什么不救他们”
这一次父亲平静了很多,只道,“那是不被允许的事情。”
不被允许不被谁允许除了高高在上的那个人,还有谁“从阿托王失踪那年,王太子出生”父亲答非所问,“已有足足一百年,然而不过弹指之间。”
彩凰驾着两人抵达洛城便的婆罗树下,阿米仓惶地看着梦中出现过的神木,梦幻一般。
“洛城衰败之前,婆罗花树下最安全。你可以暂时将神木苗子存放在这里,你的族人也可在这里建临时的营地。”他将阿米放下去。
“你去哪儿”阿米见他要飞走,忙问。
罗意笑了一下,“我要去帮她,毕竟,她可是我的孙夫人。”
“想活得好点,真的很辛苦。”兰因温和道,“年轻的时候欲望太多,什么都不懂,痛苦;年纪大点,晓得的事情多了,不得不将注定无法得到的删去;等年纪大了,知天命了,再去折腾也没精力了。”他叹息道,“空间站的规则定得实在太死板,想撼动得绕许多个圈。看门人直接插手外面的事务,总归是个死字,因此,我什么都不能做。”
“可我想活啊,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呢起码,我得让大家知道,我的存在无可替代。”
“所以有了升山”
“也有了夜叉和阿修罗。”
周臾抬头看多罗,他依然在专心和两条活虫斗争,完全不在意她。
“能量模型运行后,每次巡游者出现的时候会分析他的能量模式,复制后模拟运行,潜入夜叉和阿修罗的身体内。”兰因很满意,“他们是第一代的产品,算不上最成功,然而借用了巡游者的能量后,很有用。”
“阿托王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孩子呀。”兰因点头,“他也是太好心了,觉察到下山的情况后,想帮我。”
“所以你杀了他”
兰因摇头,“怎么会我不会杀他们的,只是想把大家凑齐了,好办事”
话音一落,头顶盛放的金莲内落下来两个小黑点,白良何苍老头从中滚落。
周臾正待起身,头顶又一声皲裂,似乎什么东西被打破一般。
兰因咦了一声,抬头,却见一片白茫茫的所谓山顶,裂开一条黑色的缝隙。他这才有点震动,站起来,抬起手,却半晌不能动。
白良魂不附体,待看清了周臾后,屁股尿流怕过去,“姐,可吓死我了,这是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