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2 / 2)

我的老师是首辅 剪笛 2906 字 1个月前

青辰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这时屋门却一下被推开了。

林氏穿着一身秋香色如意纹绸衣,披着毛皮厚斗篷,带着个小厮就进来了。

沈谦看向她,淡淡道:“怎么了?”

林氏以前是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现在是个刁蛮任性的夫人,在这个宅邸里,她早就习惯了想去哪就去哪,连沈谦这一方小小天地,她自然也是来去自如。

“你怎么是这副口吻,我是来赶着来给你侄儿做衣裳的。”

沈谦有些困惑地看着她,“做衣裳?”

“是啊。”林氏用下巴指了指沈青辰,“你的侄儿命好,这么一大早都能在大门口遇见我爹。爹让我给他做两身冬衣,还嘱咐我下次他来之前就得做好,我这不才巴巴地过来了么。”

林氏这么急着过来,本意并不是为了青辰,只她的脑袋不进水,就没有上赶着对青辰好的道理。她不过是寻个借口听听墙根,看看沈谦和青辰到底会说些什么罢了。只可惜外头风太大,她听不清楚,一急就把门推开了。

说着,她看向青辰道:“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把外衣脱了,叫小厮给你量身?”

青辰猛然一惊。量身?!!

第64章

沈谦的睫毛微微一眨,忙看向林氏道:“不必量了。我这有青辰的尺寸,只给你就是。你带人下去吧。”

林氏一听就不乐意了,心想就算她心里是不情愿的,可表面上还是在对沈青辰好吧。当着下人的面,他就这样拂自己的面子,让她以后还怎么当这个家?

“父亲交待了要给他做两身冬袍,这不量身如何做?”她瞟了沈青辰一眼,又道,“他每每到咱们家里来用膳,都吃胖了,你那旧的尺码如何能准?”

沈谦看着自己睁眼说瞎话的妻子,眼中渐渐浮上一丝冷漠,却还是耐着性子道:“青辰这些日子忙,只还瘦了一些的,哪里就胖了?袍子宽些,里面能多加件棉衣,你就照着我给你的尺码做吧,错不了的。”

林氏眉头一皱,不依不饶道:“欸,我说你沈谦到底是怎么了?我不过就是让下人给他量个身,你倒把他当宝贝似的,还不叫人碰了。他是金做的还是玉做的,就是那庙里的菩萨还能摸上一摸的,他如何就碰不得了?你不让,我今日还偏就要给他量身不可。”说着,便唤了小厮去脱衣。

“住手!”见小厮走向青辰,他终是沉不住气了,“你疯了吗?这是要干什么?”

“我没疯。不过就是量个身罢了,你何至于对我这般大喊大叫。”林氏被喝了一下,恼羞成怒地对那小厮道,“给我动手,我就不信今日脱不下他这袍子。”

这家到底是姓林,小厮很快听从吩咐,去扯青辰的衣裳。

沈谦见状大步冲过来,用力挥掉了停放在青辰衣襟上的手,转向林氏,喝道:“够了,疯妇!别叫你的人碰她!”

素日里斯文俊雅的人,也被逼到了这般怒不可遏的形容。

林氏抿了抿嘴,瞪着青辰,“为什么不能碰?他是什么东西,是你心尖上的肉么?!”

“她就是我心尖上的肉!”他深吸了一口气,“你满意了吗?”

林氏的心里仿佛是被点燃了,嘴唇气得微抖,“那我是什么?!你说,我是什么?你儿子林屿又是什么?”

话音落,屋内半晌沉默。

沈谦没有说话,被激怒之后,他在尽量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当着青辰的面,他不想与她这么声嘶力竭不可开交地吵下去。

“这些事情……你若想说,我们改日再说,现在,你还是出去吧。”

看着他冷漠的样子,林氏忽然想到了那日在暖阁,他说“和离”两个字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心里一时又变得怯弱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他看着她,又道。

林氏急得摇了摇头,“不,沈谦,我不明白。”

她不愿意承认,他本不是这个样子的,也不愿意承认,原本温润的他之所变成了这样,都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

她不愿意承认,日子再也回不到过去什么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了。她爱他,可是她的爱越来越让他感到窒息。

林氏哭了,是害怕的哭。她哭得抽抽搭搭,声音不大,并不若以往一般装腔作势,“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沈谦喉结微动,吸了口气,转向青辰道:“青辰,你先去给屿哥儿授课吧。二叔这边先处理点事。”

“……二叔,你和二婶这么多年来,帮了我很多很多,侄儿受二叔二婶的恩惠,此生都不敢相忘。二婶性子爽直,可内心却是很柔软的,这些年来,都是因为侄儿愚钝,做的不好,才叫二叔二婶因我生了矛盾。”青辰说着,跪了下来,给沈谦与林氏磕了三个头,“侄儿跪谢二位对我的照拂之恩,请你们原谅我的愚钝。侄儿在此立下誓言,日后,我一定会努力报答你们的。”

沈谦见了,心头波澜起伏,忙上去扶她,“青辰,你快起来。”

其实沈谦很清楚,女人多少都是会有妒意的,像林氏这样娇生惯养的嫡女更是如此。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努力地保持平衡,可他不是圣人,做不到完美。

青辰要是个男人,他大可以让她多经历些风雨,多承受一点磨练。可她是女儿身,如今这般世道,对女人本就很是苛求,她还得要以男装示人,埋头苦读,参加科举,就更加不容易。所以他才会对她格外好。

她打小就没了母亲,父亲又得了癔症,连自己都顾不上,他第一次见到这个瘦弱的小女娃时,她蓬头垢面,在吃着别人施舍的残羹冷炙,那个时候,他有了一种叫心疼的感觉。

有的人之间,注定会有一段缘分。沈谦喂青辰吃第一口饭的时候,这一段缘分就开始了。

他照顾她,教她读书写字,关心她生活的点滴,不计回报地为她付出。而随着她一点点地长大,她的乖巧懂事、勤奋执着、聪明才智……就都成了对他而言最好的回报。看着她一天天地成长,出落得越发标致,在学业仕途上越发优秀,他很欣慰,内心有一种充实的满足感。

在他们共处的数不清的白天黑夜里,他既是她的父亲,也是她的二叔,是她的老师,也是她的朋友,而她是他的女儿,也是他的侄儿,是他的骄傲,也是他的精神寄托。

能让一个人十年如一日地对另一个人好,毋庸置疑地,这其中必定存在着某种情感。

沈谦是聪明的。他从不去追究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不追究它是简单的,还是复杂的,也不追究它缘何而起,又将归向何处。他知道只有这样,在这广阔的天地间,他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青辰的父亲,对得起他的家人。

所以面对林氏的一次次逼问,他从不想多说,因为不必要多说。

林氏若是少一点妒意,多一点善解人意,少一点猜疑,多一点对他的信任,也许早就能看透这一层简单的道理。

屋内,只剩下了林氏的抽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