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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师是首辅 剪笛 2219 字 1个月前

号房里,顾少恒不在,只有他梦里梦了一天的人。

青辰正巧抬起头,就见到揭帘而入的徐斯临,穿着一身厚厚的冬衣,鼻尖冻得微红,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与她目光交汇,勾唇一笑道:“不认识我了啊?”

她眨了下眼,摇头道:“不是。你昨日怎么没来,是……生病了吗?”

他解了披风,俊目看向她,“你是想我回答是,还是不是?”

“你不说就算了。”她低下头,继续看书。这个人总是这样,老是不正经说话。

“我说,我说。”他笑嘻嘻道,将方才提进来的一个瓷罐摆到她的桌上,“不过你要先喝了这个,我再告诉你。”

她疑惑地抬起头看他,“这是什么?”

“汤啊。”他截开盖子,“我娘熬的。驱寒。你闻闻,很香的,我特地带来给你喝的。”

他……带汤来给她喝?

青辰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只见顾少恒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青辰,不好了,宋老师他……被皇上逐出内阁了!”

第54章

顾少恒带进来一阵雪天的寒气,拂到青辰的脸上,叫她当场就滞住了。

逐出内阁四个字猛然一听,陌生冷酷得可怕。

徐斯临愣了一下,转头问:“为什么?”

“为什么?”顾少恒瞄了眼青辰桌上的汤,忿然瞪着他,“你还敢问为什么?!你带着青辰硬闯了城门,惊了公主的銮驾,叫皇上知道了!老师为让你们免受责罚,便只说这一切都是他让你们去做的。”

这其中的内情,顾少恒再清楚不过了。宋越本不知道二人去看堤,是问了自己才知道的,又怎么可能是他让他们去的呢。

听了这些话,青辰只觉得一颗心一直在往下沉,仿佛是沉到了无底而冰冷的深渊,还有一只手在掐着她的喉咙,叫她呼吸困难。

昨日皇帝的谕令一下,宋越被处罚的消息便传遍了朝野。

牵一发而动全身,今日一早,整个朝堂都沸腾了。大家议论纷纷,只道是向来行事谨慎稳重的人,居然也触怒了皇帝。政坛新贵,前途无量的年轻阁老为了两个学生竟遭遇如此大劫,今后是否还能恢复元气,尚是个未知数。

看来当老师不容易,当徐首辅儿子的老师更不容易。

徐党之人无不暗中偷乐。放眼朝堂,对他们最有威胁的莫过于宋越,如今宋越既退出了内阁,那内阁就又变成了徐党的内阁,朝廷就又变成了徐党的朝廷,这天下,也就又变成了徐党的天下……冬日的朱门中,已不知置了多少宴席,在欢庆笙歌。

所幸,朝中还有不少心怀正气,不愿与徐党同流合污之人,譬如赵其然这样的心学门人。赵其然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在朝中也算是个颇有分量的人物,得知消息后也猛然一惊,连夜便紧急召集了一些心学门人,研究应对之策。

徐延作威作福,早已是天怒人怨,想要阻止他的势力继续扩大,内阁之中必须得有个能制衡他的人,那个人就是宋越。所以次辅这个位置尤为关键,不能失去。

对于支持宋越的人来说,这一次的局面很艰难。难就难在不是徐党蓄意挑事,他们的敌人是正在气头上的天子,皇帝朱瑞。

大家的情绪都很激动,许多人当时便起草了为宋越申辩的奏疏。这其中大多数用词比较委婉,只说宋越素来为国殚精竭虑,功劳苦劳都不少,念其过往付出,不应如此重罚。少部分激进一点的,也不拐弯抹角,直言内阁不可一日无宋越,国家不可一日无宋越。更耿直无畏的那些,干脆连命也不想要了,直接痛骂朱瑞糊涂,身边有奸佞不除,倒赶走了一个真正一心为国为民的人。

赵其然看到了其中的几封,冷汗都下来了。给心学门人开完会后,他便连夜四处奔走,堪堪将这些折子先按下来了。

他们这不是在救人,这是在害人。

皇帝朱瑞敏感又自负,心胸也不宽阔,金口刚开就来了这么多打脸的,不勃然大怒才怪。他这一动怒,不免又会迁怒于宋越,到时候徐党再落井下石,搬出些煽动朝臣、结党营私、胁迫皇帝的说辞,那宋越便是连身家性命都难保了。

一夜之间,朝廷的平衡被打破了,倾斜的局势下暗流汹涌。

徐斯临年轻气盛,意气风发,在他这条小溪还没有汇入徐党的大海前,只轻轻地策马一跃,就给徐党送了好一份大礼。徐党中人无不拍手称快,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而这一点,他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

工部的号房里,空气中带着寒意,黯淡而肃冷。

沈青辰的书案上,驱寒的汤还冒着最后一点点热气。

徐斯临眼睑低垂,看着她怔忪而深深自责的神情,半晌道:“我去找父亲,让父亲跟皇上说,怀柔是我要去的,城门是我要闯的,与人无尤。”

说着,他把汤罐往青辰眼前再推了推,转身就往门外走,背影坚决而孤直。

“你站住。”顾少恒叫住他,冷冷道,“晚了。”

“若要说,昨日在乾清宫眼睁睁看着皇上将老师逐出内阁时,你爹就应该说了。”

门口的背影顿了一下。昨日初雪,父亲回家后只是探望了他的病情,却是什么也没有跟他说。

顾少恒继续道:“徐阁老选择了维护你,你还指望他才隔了一日便推翻自己的说辞?便是他肯,那老师替你们认罪的说辞又算什么?包庇学生,欺君罔上吗?!徐斯临,你现在站出来,什么忙也帮不了,只会使此事愈演愈烈,火上浇油。”

徐斯临揭帘的手垂下了。半晌,他缓缓转过身来,失了光彩的眸子看着沈青辰。

然而她的视线早已没有了焦距。

那罐汤,终是放凉了也没有人喝。

大明门外,雪片纷飞。

沈青辰站在檐下,看着一个个从门里走出来的人。

天快黑了,气温也越来越低,冷风吹到她的脸上,像刀割一样。这样的状态,她已经维持了半个多时辰。

大明门进出的人越来越少,官员们大多已散值回家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看到熟悉的身影时,她的心中霎时情绪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