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汉子所在村庄,正好在合邑羊县相夹的一带丘陵,距两者的距离都差不多,算一算马车行进的速度,一夜时间差不多刚好能到东峦道或大宁道。
意思就是说,东峦道或大宁道附近隐藏着一个大铁矿。
季桓简直是又惊又喜。
如今采矿,只能露天开采。大铁矿开采多年,可想而知山体挖空得多厉害。
本来百发百中的伏击地段,凭空添了这么一个巨坑,对陈兵肯定有重大影响。
成鸡肋了。
安王必不会在此处伏兵,而且很有可能,后续还会放出风声,引导他们选择另一条道。
重大突破。
问了汉子,肯定那铁矿确实在某道旁时,季桓连忙追问:“是哪条道?”
众人屏息凝神,谁料汉子摇了摇头:“不知。”
张雍大急:“哎,你不是又挑矿石又拉车去荆水的吗?都走了好几十里路,还能不知自己走的是哪条道?!”
那汉子却说:“我们是入夜才挑矿石的,本就分不清是身在何处,下了山在道上,眼睛又被立即蒙上,……”
夜色中,眼睛被蒙上一层薄薄的黑布,前面有人提着灯走着,只能隐隐看见光亮,不会迷失方向,就这样一直闷头走着,直到停下。
“到了荆水,那布也不许取下,不过那阵子风大,我很清楚听见浪潮声,必是荆水无疑。”
一般小河小溪,没这种涛声的,汉子笃定道:“我常年走山路,一里路大约走多少步,我是有数的。”
处处不对劲,心里害怕,偏偏不能交谈眼睛也看不见,只能心里默默数着步子,估摸路程。
“走了三十多里快四十里,或许四十里多点也不定,反正就差不多。”
……
青翟卫有专司审讯的好手,反复问讯过后,很肯定禀上,这确实是个普通庄稼汉子,没撒谎。
而去窥察村庄的哨探也回来了,附近几个村庄死寂一片,虽没焚烧引人瞩目,但事发不久远处都能隐隐嗅到血腥味。虽没接近,但能断定确实遭遇屠村。
“四十里?”
回到议事大厅,季桓眉心紧锁:“东峦道的合邑段,大宁道的羊县段,去往荆水,都是四十里左右。”
确实有了重大突破了,可是问题又绕回原点。
使人查探吧,这两段其实都不短,安王心有防备之下,很难查到。
只差一点,就能突破了,偏偏不得,张雍急得狠狠捶了自己大腿一记。
他皮糙肉厚没太大感觉,只在“啪”的闷闷皮肉击声中,本斜倚在太师椅上的魏景倏地坐直。
季桓忙问:“主公?”可是发现什么破绽?
“私矿?塌陷?”
魏景骤想起一事,表妹纳妾风波当时,到最后舅母孟氏不得不将女儿遭遇的惨厄说明白。
私矿,塌方。
傅芸就是被掳去私矿才遭遇不幸的,后来又因为矿上大塌方,她才有机会逃脱。
他隐晦说了说,众人登时大喜,季桓忙道:“既如此,我们需立即去信平阳,看是那铁矿究竟在哪一条道侧。”
终于取得重大突破,众人精神大振,然折返平阳需绕路零陵,时间很紧,魏景立即手书一封,递给心腹亲卫。
“立即送回平城,交给夫人。”
……
事涉傅芸凄惨遭遇,询问的任务不好交给外人,邵箐是最合适。
这几天日夜商议,大家都累了,既有方向,魏景便吩咐散了,让众人歇去。
他精力充沛,征战月余又连续议事,也不累,一得闲暇,连忙提笔蘸墨,又给妻子写了一封家信。
“阿箐吾妻,若顺遂,当半月内取下灵城。曲阳下,仅剩汉寿。若有大雪阻滞不宜挥军北上,我即赶回平阳,与汝及孩儿短聚。思汝及吾儿甚矣,夜间辗转,……”
他微微笑着,写罢夫妻间私语,末尾又嘱咐一句。铁矿之事,问清楚即可,战事有他,且莫挂心,切切要放宽心养胎。
他妻子腹中骨肉,已足三月了,听闻乖巧,不闹人。
嗯,是个好孩子呢,得多多夸赞。
他不知不觉,写了足足三大张纸笺,细细晾干,亲自封了,命亲卫立即送出,最好能和前面一封公函一起送至。
亲卫领命飞奔而出。
脚步声渐远,魏景收回视线,投向案上的地域图,柔和的微笑敛起,黑眸中闪过一抹厉光。
安王反复脱逃,看来那卫诩功不可没,不过这一回若能确定铁矿,大几率可歼杀安王。
魏景微微眯眼,视线穿过轩窗,远眺北方黝黝山林。
若能顺利杀之,他很快就能回去陪伴妻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