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从前就不擅长说情话, 分隔这么多年, 又像回到刚恋爱的时候,身体上刻着记忆彼此熟悉,思想上脸皮还是薄的很。话刚在脑子里绕了一圈, 自己先红起脸来。好在他只开了落地灯,光线很暗,看不清脸。
她还没忘记要说的话。
摇了摇头, 又把之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你干嘛不睡?”
虞沉抬手摸摸她的长发:“不困。”
“不困就不睡啦?”她声调高了些。
他捉住她的手腕, 塞回到被子里:“好了,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 先睡觉, 嗯?”
徐若茶拉着他的手一起:“你也睡。”
虞沉帮她把枕头重新压了压:“我看着你睡着就睡。”
“阿沉……不要这样好不好?”
他唇角扯了一下, 似乎有些自嘲:“害怕?”
被他这么一闹, 徐若茶真的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拽着被角,略显不安。
虞沉垂眸看身旁的小姑娘,对方也抬着眼看他。
顿了几秒, 双方都在坚持。
他终于挑眉,顺从躺下,拍了拍自己的手臂。
徐若茶跟着靠上去,轻轻地不敢用力。
他手臂一环,轻松将她整个圈入怀内,下巴抵着发顶,蹭两下。
“……我害怕做梦。”
暗色帷幕下,冷淡声音传来,低低绕在耳边。
“什么做梦?”
“我怕闭上眼,再醒来会发现自己还在美国。你还是离我很远,一切都是做梦。”
她刚培养出的睡意,因为这句话又顿时消散干净。强烈的酸涩倏然填满整个鼻腔,眼角热意滚烫,烫的她心尖都在发颤。
“我就在你旁边呢……”她开口,憋着泪意,嗓音有些怪。
“我知道,”似有亲吻落在发间,力道轻柔不像话:“想多看看你,白天人那么多,我都没来得及好好看……我的小番茄有没有什么变化?是不是每一处都和从前一样。”
她微微别过脸,装作不经意抬手拂过眼角,呼吸不正常的急促。
“大概是变老了,毕竟我大学都要毕业了。”她把声音压得极低,故意说得轻松,怕身边人听出端倪。
男人却忽然沉默,好一阵儿过后才开口,语气是不易察觉的低落。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错过了你的四年。”
手指轻戳他胸膛:“干嘛突然这么伤感?你错过的何止是四年,没遇到你之前的高一,还有初中小学,那时候可都还没认识你呢。认真算起来哪里才是尽头?”
他没接话,而是抬手捉住她指尖,上面有还未来得及干涸的一点湿润。
“为什么哭?”
“我没哭……”
“以前就是小哭包,长大了还是没变。”他显然不相信没哭这种假话,了解她有时甚过她自己,何况小姑娘就在怀里。
他声音不高,像古琴靡靡之音,语气里不经意透露出的熟稔和宠溺,任意一点都是泪崩的理由。
徐若茶在他面前向来憋不住情绪,尤其是委屈。
他不说还好,一说泪意就像汹涌上涌,连一秒钟的自制都无法维持,一开始仅有哭腔,后来就开始小声抽噎,再接着呜呜咽咽,最后干脆放开嗓子哭。
揪着他薄薄的衣衫,哭得开不了口,索性哭个彻底。
眼泪浸湿他胸前一片衣衫,他只是静静的将她抱着,手掌偶尔在背上轻抚。
“都,都怪你!”她哭得一抽一抽的,肩膀耸动,话都说不完整。
“都怪我。”他平静应声。
“你真的坏死了呜呜呜,让我一个人走这么久!”她继续,咬字都不太清楚。
“我的错。”
“我以为你很快就回来的,可是竟然这么久。”眼泪流也流不尽,在脸颊两侧划出固定的痕迹,热意一次次淌过,皮肤都疼。
“你知不知道,他们都在说你可能要和我分手。有一次我听到了,子昂和路南说的……可是我才从来都不相信,我的阿沉不是那样的……但是——”说到这里她情绪更加激动,似乎想到了很不好的事,哭起来更加肆无忌惮:“但是我好几次做梦,一样的场景,你回国找到我对我说,年轻的时候是你不懂事,要我忘了你过自己的生活。那么冷漠,我在梦里很害怕很难过……”
语序混乱没有逻辑,想到哪里说哪里。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梦境里的都是真实发生的。
“每次醒来我都是一阵后怕,我告诉自己阿沉不会这么对我,但又忍不住会想万一将来有一天你真的这样做……”
她说不下去了,这假设实实在在的带给她痛感,想到都会心绞痛。
虞沉将她揽的更紧,抬手一遍遍不厌其烦为她擦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