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曕被萧晋棠一言就剖析了隐衷,怒意过后倒是很快冷静了下来,仔细看了一眼萧晋棠,似笑非笑地说道:
“小萧大人,也不算枉担虚名,的确算是有些见识。不过我的事,就不牢你费心了。”
他可没有这么容易被人看穿。
秦曕懒得再说,提步要走,离开前只撂下最后一句话:
“你若有手段,尽可以试试把这婚事夺回去,只不过小萧大人大概还是太嫩,很多时候,懂得多看得明白有什么用呢?
一个男人手里,始终得有武器才行啊。”
在他身后,萧晋棠无言垂眸,紧紧握着茶杯的手却是骨节泛白。
他知道秦曕没有说错,大多时候,不,是所有时候,唯有强权才能征服一切。
所以,他就是他即便作为国公府世子,也宁愿怀揣秘密,谋取前程的理由么。
……
过完上元节没两天,裴时萝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苏雅慧,如今因为她和萧家的婚事,在老太太和几位夫人面前她也算颇有
脸面,因此寻了机会拜访抚威将军府,也无人说个不字。
她总觉得那天将苏雅慧带走的男人看着有些脸熟,可是想了又想,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若对方与秦曕认识的话,身份必然不低,自己出身低微,也实在没有见过几个身份高贵之人。
去到苏家,裴时萝才知道自己真该早些来这一趟,苏雅慧竟然病了。
她的丫头看到裴时萝过来,便止不住地哭,说苏雅慧不肯吃药也不愿见人,简直是不想好好活下去了。
紧锁的卧房终于对裴时萝敞开了,而病榻上的苏雅慧确实如丫头所说,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如一碰即碎的琉璃娃娃
般,裴时萝好言相劝,亲自喂她喝药,无意间发现了她脖子和领口里的红痕。
已通人事的裴时萝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了。
阿慧,她、她竟也与男人……
她一下就慌了手脚,甚至打翻了药碗:
“这、这……阿慧,你这是……上元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都、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拉住你!”
裴时萝坐在她床边,越想越难过,自责、愧疚、悲伤,无数情绪涌上心头,眼泪立刻就断线一般往下落。
苏雅慧对她也并无隐瞒之意,甚至仿佛灵魂出窍,舍下肉身一般,全然事不关己:“阿萝,莫哭了,我没事。”
裴时萝却哭得更伤心:
“阿慧,那个人是谁,你告诉我呜呜呜呜。”
在她心里,自己是个身处尘埃之人,她唯一的朋友却是如雪莲般高贵清雅,聪明灵秀,拥有世上所有美好的品质,是她
所永远也做不到、却向往着的美好啊,可是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苏雅慧竟也成了自己一样,这样轻易就被人践踏了。
苏雅慧却无一滴泪,但她望着哭得泪眼婆娑裴时萝的目光却充满怜惜,她从来不提,这个傻姑娘就以为她不能察觉,可
其实她什么都知道。
同样的宿命,同样的结局。
裴时萝一样没有逃开秦曕。
“傻,就算你知道他是谁,我们能找他寻仇吗?这本来就是我的命,无论重来多少次,结局都是一样的。”
“我不懂……”
“不懂没关系,你这样很好,很好。阿萝,你不要管我。”
“我怎么能不管!”裴时萝提高嗓音:“你喜欢他吗?阿慧!”
苏雅慧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慢慢道:“不,我恨他。”
恨了两辈子,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上辈子,她就如蚕中之茧,无法逃离,而在自己最痛苦的时候,是裴时萝为她遮风挡雨,宁愿冒着风险得罪那人,也要
护她一时周全,最后是她没用,阿萝死后,她也难以在深宫中独活,心存死志,了结了自己悲惨的一生。
重生一世,回到京城,她不知阿萝为何与前世大不相同,她不聪明了、不果断了,她的性格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但是
没有关系,苏雅慧知道,这还是她,温暖、善良,这一世,她可以来做那个守护裴时萝的人。
可是终究,她太高看自己了,她救不了裴时萝,甚至也救不了自己,再一次的,她们两人,重新又陷入了前世相同的泥
潭,不得脱身。
“可失身又怎样呢?”
苏雅慧喃喃低语,不在乎裴时萝明不明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般:
“我本不欲嫁人,一具皮囊而已,舍就舍了,我还有这口气在,是啊,我还活着,你也还活着……”
她突然抓住了裴时萝的手,眼中闪动着一簇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亮光。
“阿萝,如果有机会,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