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想的确也是,眼下看来,这大概是唯一的办法了。于是我对马天才点点头让他现在就打,时候已经不算早了,赵老如果睡觉了,咱们可就真没辙了。
马天才给赵老打去了电话,简明扼要地告诉了赵老目前我们所遇到的情况,他特别强调现在杨洪军下落不明,杨洪军的手机拨打过去不是本人接的,而此人口气相当可疑,九成九就是凶手。马天才在电话里把这一段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好引起赵老的重视。
赵老听完马天才的一番述说之后,让他打开免提,放出来跟我一起听。赵老问我刚才测算的小六壬有几成准确率,我说最少八成。赵老说那已经足够了。以他对杨洪军的了解,特殊时期,他既然是要跟我们两个人秘密见面,那么交通方式必然不会选择开自己的车或者警车,也应该不会找专门的司机来送,毕竟杨洪军藏到警察局里,这件事不光是我们知道,那个真正的凶手如果要查,也会非常轻易地查到。
赵老说:“既然杨洪军约了你们见面,那他肯定是出门打车,既然是打车,那杨洪军就没理由中途上哪儿去兜个圈子,肯定会直奔你们的目的地而去。现在他在来的路上失踪了,你们就不觉得有什么蹊跷的地方吗?”
我和马天才对望一眼,有些不明白赵老所谓的蹊跷之处到底在哪里。赵老大概是看我们很长时间没有回答,知道我们没能猜出来,于是对我们说道:“这说明这个出租车司机也许就是凶手假扮的,他才有机会直接把杨洪军载到别的地方去。”
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那可是公安分局的门口,跟派出所不一样,派出所就一大门,公安分局门口可是有巡逻的警察的,这凶手如果这样做的话,会不会太过于胆大包天了点?当然我没提出质疑,而赵老也强调这只是一种可能性,可这种可能性是不容许被忽视的,他甚至提醒我和马天才,对方是奔着杨洪军来的,往往看似最危险的举动,在这样特定的环境下,反而是最安全的。
马天才果然没能忍住,他问赵老道:“可就算是如此,凶手是怎么得知杨洪军在这个时候会出来呢?而且如果他假扮出租车司机的话,怎么能够如此巧合地就接到了杨洪军呢?”这其实也是我的一个疑问,因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凶手必然在事先就经过了缜密的计划,才有可能一下子就把杨洪军装进了自己的车里。
赵老说:“在许多年前我曾经查办过一个案子,对方是个杀手,为了盯住目标人物,他可以保持同样的姿势整整一天都不移动。你们千万不要觉得这不可能,人一旦有了准确的目的,就会不断去想一些办法,这些办法虽然未必样样都行得通,但兵出奇招,只要目标一出现马上就执行计划的话,成功率看似很低,但实际上却比其他的办法成功率大了很多。”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赵老的意思,他是在说越是出人意表,越是容易得逞,假设这凶手拦截杨洪军的计划失败了,杨洪军未必能够察觉自己身处危险之中,他大不了就是花更多的时间再算计杨洪军一回。但如果这一下子成功了,就算是牢牢制住了杨洪军,因为杨洪军丝毫没有准备。
于是我对赵老说,这可能就是我们需要你出面帮忙的地方,现在知道杨洪军下落不明的人,就只有咱们三个,警察局里杨洪军的那些同事可能最多也就知道他出去办事了,肯定不知道他目前遭遇了危险。既然赵老说的情况会是一个较大的可能性的话,那么请赵老出面,联络一下警察局里的人,一方面不要声张,一方面查查公安局门口的监控录像,看看杨洪军究竟是不是搭乘了出租车。如果是的话,咱们再跟踪这辆车即可。
赵老答应了,说他这就联系以前的老同事。让我和马天才原地等待,并让马天才给了他一个电子邮箱,说待会儿有了调查结果,立刻会发去邮箱里面。
有了警界泰斗的帮助,我和马天才心才算是稍稍微落了一点下来,但现在这样的等待,也照样让人备受煎熬。这就好像是一个被宣判了死刑的犯人,他早已知道结果,即便求生的欲望再怎么强烈,在执行枪决之前的每一秒钟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等待的时间过得非常慢,期间我和马天才也没办法有更多的动作。我只是偷偷给杨安可发了条消息,随便闲聊了几句。毕竟她的安危我还是会担心的,直到她给我回复了信息,我才算安心,至少她还是安全的。我叮嘱她我们这几天可能会有些大动静,让她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自己的母亲,待在公安招待所里面不要出来,外头乱着呢。
杨安可叮嘱我自己小心,她会注意安全的。我们也就没有再继续聊下去,因为我也知道杨安可的脾气,如果她知道了杨洪军此刻下落不明的话,肯定会吵闹着来帮忙的,那哪儿是帮忙啊,完全是添乱。
一个小时左右,马天才的电话响了起来,是赵老打过来的。马天才按了免提把电话放在桌子上,只听赵老说道:“现在情况基本上已经证实了,杨洪军从公安局里出来直接就上了一辆出租车,应该是直奔你们那儿去的。我们根据号码牌跟踪了这台出租车,在经过人民路公园附近,出租车就右拐进了一条老街的小巷子,巷子里没有监控,但是就没再见到这台车出来了。”
赵老的言下之意,杨洪军此刻应该就在那条巷子里某个室内。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赵老从警界退役多年,竟然还能够保持这么强的侦查能力和执行力,实在是非常难得。赵老接着说道:“主要的监控画面已经传去了小马的邮箱里了,你们看看就行,但是就不必去现场了,你们去也帮不上忙,而且凶手既然这么有恃无恐,可能手上有武器。”赵老说:“现在我们的警察已经秘密前往,准备包围这条巷子,然后进行搜查。”
听到对方可能有武器,那我肯定也不会去了,毕竟我还很年轻,我算是咱们三个人里最不能死的一个。赵老在挂上电话之前跟我们说:“有新的进展,会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马天才的。”说完他挂上了电话。
马天才从邮件里下载了那些监控照片,只见画面显示的时间是下午五点一刻的时候杨洪军就从警局出来打了台出租车,本市的出租车一共只有两个车型,照片上的这个,是最近这一批才全部换代的新车型。车牌号的尾数是107。接连的几张照片,都是不同角度,不同的监控摄像头拍摄下来的这台尾数107的出租车的行走方向,果真在十几张照片之后,画面中出现了路面拥堵的情况,于是这台车就拐进了公园附近的一条小巷子。这条小巷子我无数次从口子边上路过,知道那是一条捷径,但是路很窄,两台车并行的话就很容易发生车挂。所以一般不是特别赶时间的人,是不会从这里走的。
而107进入巷子之后,跟着又进去了几台车,看样子是纷纷效仿抄近路了。
下一张照片就是巷子的出口,而在这里却没有看到那台车出来,别的出租车倒是有,却偏偏没有107。
马天才问我:“凯爷您说会不会是那台车进了巷子后,就去了地下停车库了?要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就消失了?而且那后面的车都出来了。”我摇摇头说这条巷子虽然我没有进去过,但我知道那是一条改革开放时期修建的老巷子,别看不宽敞,在当年听说都算是挺热闹的一条街了。而且这公园的地段也算是繁华区,这周围的老房子还没来得及拆,要说车库,你见过这样的老楼底下能有车库吗?
马天才说那倒也是,可不该就这么突然蒸发消失了吧。我说我怎么知道,既然赵老让我们等消息,那咱们就等吧。只要警察赶到找到了那台车,也就离找到杨洪军不远了。
第88章 车牌
时间已经不早了,不过这个时候对于酒吧来说,恰好是客流量最大的时候。干等的过程中,那个扎着小辫的老板曾经来过包房几次,都是问我们要不要续水一类的,也没多聊,只是他问起杨洪军今天怎么没来,被我含含糊糊地应付过去了。
闲的有些无聊,在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之前,我和马天才也都觉得最好还是在这里继续等待。我用那个尾数为107的车牌测了一局小六壬,一局奇门。所得到的结果,大多有点牛头不对马嘴,虽然卦象大多为吉,但总是难以找到合理的论据来支撑这个吉卦。
例如我在小六壬测算的时候一个是速喜一个是大安,正常的理解大概是在说很快就能够有新的突破而这个突破是皆大欢喜的结果。可是所指向的方向却在正南。目前我们所处位置的正南面恰好就是那起奸杀案发生的区县,换做以往,我也许会觉得最终抓获凶手的位置会在哪里,但是今天却总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这些卦象的显示和我们掌握到的消息一加对比,显然是吻合不上的。
而奇门的卦象则更加离谱,所得为“休门加天任”,为“大吉”,可释义则不伦不类的是“因材施教,青出于蓝”。这种牛头不对马嘴的答案要我硬生生跟当下的案件结合起来,我还真是没有丝毫逻辑。
于是我心里隐隐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倘若卦象偏差得太离谱,会不会导致结果相差也会很遥远?此刻赵老暗中布置的警力想必已经把那条小巷子层层布控,除非凶手拼个同归于尽,否则是绝对难以逃脱的,这一点我对我们的警察同志还是甚有信心。可卦象如此显示,给了我一种强烈的不安。我说不上这种不安究竟来自于哪里,就好像小时候学做数学题,我明明就知道一个大概的结果,想要用一条条等式来加以证明,却察觉到总是差了关键的一环。
“赵老他们也许会扑空。”想着想着,我冷不丁地把这句话说了出口。
“啊?你说啥?”马天才有些疑惑地问我。我说我不知道,总有这种感觉,刚刚我起卦的卦象有些不太对,似乎没有咱们起初预料的那么简单啊。马天才依旧不解地问我:“可是你刚才不是测算出准确的方位了吗?而且赵老他们跟踪监控,发现也的确在你说的那个地方啊!”我摇摇头说,那是从杨洪军的角度来测算的,他本身就被动,所以才会比较准确。但这次我却是根据那台车的尾数来测算的,如果凶手冒充出租车司机,那想必这台车肯定是他用某种手段得来的,其主人并不是凶手。
我看马天才不太明白,于是解释道,这就好像你明明是个男人,但你用极为高超的化妆技术,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女人,以至于很多人都没认出来,这就是欺骗了对方。而此刻我们作为凶手的对手方,他从一开始接到杨洪军的时候就是一种欺骗杨洪军的行为,出发点发生了偏差,那结果自然也就未必准确了。
马天才说:“你只是说未必,也就是说,这也并不一定,还是有可能抓获对方的对吧?”我点点头说理论上如此,但是这个很难说,坦白地讲,我不怀疑警方的实力,但这一回,我不太乐观。
我们都没再继续说话了,因为我说在多马天才估计也听不懂,于是只能默不作声地继续等待。当天夜里12点多,马天才再度接到赵老的电话。也是辛苦这位老人家了,一把岁数的人,居然为了我们的事熬夜到了现在。
不过赵老给了我们一个让人沮丧的消息:巷子里没有那台尾数为107的出租车,巷子是笔直通畅的,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藏的下这台车而不被人发现。而且经过警方的地毯式排查,这条巷子里住着都是几十年的老街坊,没有发现任何杨洪军和凶手的踪迹。
倘若说我起初的两个卦象都是错误的,那么赵老他们绝不可能给查到这台出租车出现的位置,既然查到了就说明我的推测是准确的。可是那台车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消失了,无论是科学还是玄学,都是毫无理由的。
想到这里,我一把抓起桌上的电话对赵老说道:“赵老,您辛苦了,能不能麻烦你跟你们局里的同志们说一声,我和马天才这会儿就立刻赶过去,路途上的时间请他们帮我们把所有的监控资料准备一下。”赵老说好啊,这个没有问题,不过你来看又能看出什么呢?我对赵老说:“您只管帮我准备就行,还有就是,我跟马天才是民间调查机构的人,如果你们局里问起来的话,您帮我含糊过去吧。”
赵老说他会立刻安排,于是挂上电话之后,我跟马天才就出门,打了个车直奔警察局而去。
路上我给母亲发信息说我太晚回不去了,而事实上这个时候母亲早已经睡了,也不知道我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会不会给我招来一顿臭骂。马天才问我说:“我说凯爷,起初不是您坚决反对咱们到警察局去吗?说是会暴露目标,怎么这会儿又去了?”我说那是因为现在凶手盯住的人是杨洪军而不是咱们,咱们此刻去,反而安全。只是不知道赵老能有多大的面子,说咱俩是民间调查机构的,局里能有多少人信。
马天才说:“我老马到是无所谓,在认识您之前,警察局已经来来回回进出好多次了,我在那之前本身就是杨洪军的线人,局里的人都算脸熟,但杨洪军也从不跟人说我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我说我也去了好多次了,每次去都是摸尸体,总之咱就别想这么多了,这会儿还谈论什么暴不暴露,如果杨洪军真的不幸壮烈了,你当咱俩还能逃得掉不成。
说话间就到了公安局,赵老安排的人早已经在门口等着我们了,那人我见过,只是没打过交道罢了。他很是精干,一副跟我们废话少说的感觉,直接就把我们带到了监控室里。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警察局的监控室,这位警官告诉我,这里几乎可以调取所有公共设备的监控录像,不过会自动覆盖,时间比那些企业银行稍微久一些,能达到差不多一个月才会自动覆盖。我说好,麻烦你把那台107尾号的车进入巷子之前的录像调取给我看看。
由于之前从马天才手机里看到的是监控画面的截图,并不是动态影像,我所能够得到的信息比较片面。而此刻画面动起来,看起来就更加立体了。我先是反复观看了好几次107进入巷子后然后差不多时间其他车子从巷子里钻出来的画面,反反复复地播放,渐渐地我发现了端倪。
107在进入巷子的时候,在它前面是一台红色是轿车,车牌号是941,后面是一台和107一样的出租车,车牌号是033。可是当941钻出巷子的时候,后面跟着的那台出租车直接就变成了033,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在那狭窄的巷子里,这台033的出租车,对107有一个超车的行为。而在033出了巷子之后,陆陆续续又鱼贯而出了一些汽车,本来就行驶比较缓慢,所以我能够看得很清楚。
之后差不多有十多台车陆续出来,什么样的车都有,但就是不见107的影子。于是我再把巷子头尾的监控画面都分别快进了一会儿,因为如果这些车子不存在超车行为的话,那么进入巷子里的顺序应当和出来的顺序是一致的才对。差不多快进了三四分钟,我突然发现,有两台出租车前后挨着相继进入了巷子,而出巷子的时候,却变成了前后三台出租车。而多出来的那台车,我从头到尾都没看见它进入过巷子,它的车牌也并不是107,而是433。
这引发了我的怀疑,假设有这么一种情况,凶手在决定把杨洪军接上车的时候,其实早就料到了我们会在随后调取公安局门口的监控画面,自然也会追踪到车牌号码。这个城市高度发达,没有监控覆盖的地方可谓屈指可数,作为一个存心犯罪的凶手来说,这一点想必也不应该想不到才对。那会不会打从一开始接杨洪军的那个107的车牌号,本身就是一个假号牌呢?会不会是当107进入巷子之后,知道这条巷子没有监控覆盖,于是稍微找了个宽敞的地方靠边停下,一方面等待其他车辆出入,一方面趁此机会把号牌偷偷换掉?然后找个出租车进入的时候,也跟着这台出租车出去?
这样一来,警方自然在巷子里找不到车子,因为车子还是被开走了,只是没有引起察觉罢了。